“啟稟陛下,趙王殿下和趙王世子殿下覲見。”
“進來。”
隨著太監和朱棣的聲音先后響起,朱瞻坺陪著……不對,應該說朱高燧陪著自己的兒子再次走入了這乾清宮。
“兒臣拜見父皇,父皇圣躬金安。”
“孫兒拜見皇爺爺,皇爺爺圣躬金安。”
“免禮,免禮。”
相比之前的免禮,這次一連兩個免禮,似乎是在闡述朱棣心中情緒的變化。
“瘦了……”
隨著朱高燧和朱棣站起身,朱棣看著孫子喃喃道。
“這兩年委屈你了,怎么年前的時候不回來看看?”
“無詔。”朱瞻坺低著頭,任由老爺子走到自己的面前,也任由那只粗糙的大手在自己的頭頂揉搓。
……
僅僅兩個字,讓朱棣的動作僵住了。
藩王就藩之后,無詔不可進京。
朱瞻坺不是藩王,但卻是藩王世子,這條規矩要說適用于他,倒也不是那么的適用,但若是說不適用,卻也適用。
畢竟,世子只是一個稱呼,雖然是皇帝親自下令冊封的,但卻并不是一個爵位。
朱棣可以想象得到,如果這個孫子真的進京了,會引起多少人的緊張。
“罷了,罷了……”朱棣長嘆一聲,揉搓著孫子頭頂的手也收了回來,回到了自己的那個座位上。
“交趾一事,你做的雖然有些過了,但也的確是解決了咱們大明拖了九年都沒能解決的問題。”
“除此之外,那些番邦蠻夷們無不懾于你的威勢,低頭臣服,可以說你兵不血刃的就解決了很多問題,你做的很好。”
“皇爺爺謬贊了,既為大明之臣民,那自當要為大明著想,更何況孫兒是大明宗室,自然是責無旁貸。”
……
朱棣聞言又是一怔,心中五味雜陳。
在自己的小兒子就藩去之前,自己還能從這個孫子的語氣中聽出委屈,聽出大義凜然的感覺。
然而現在,他感受到的就只有疏遠。
原因……他知道是什么。
當年同意改換封地,也同意小兒子去就藩,雖然是把小兒子送去了他的老丈人那里,足以讓他,也讓自己這個孫子過上好生活。
但是,同意就藩,卻也在無形中贊同了將他們父子倆甩出權力中心。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心理,就好像你明知道有些東西是都分好的,但對于那些沒分到的孩子仍舊是心存愧疚。
一時之間,朱棣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朱高燧和朱瞻坺又不開口,氣氛就陷入了不安的寂靜之中。
“罷了……”良久之后,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的朱棣長嘆一聲。
“吃飯了嗎?這一路上舟車勞頓的,應該累了吧。”
“回父皇,還好。”朱高燧低下頭回道。
“我讓人給你們準備了飯食,先吃一點吧。”朱棣看著低頭的兒子,一時之間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皇爺爺。”朱瞻坺突然開口,讓朱棣和朱高燧的目光都轉向了他。
“用膳就不必了,相比之下,有件事還是亟待解決的。”
“什么事?”朱棣聞言覺得有些奇怪。
“若是孫兒沒猜錯的話……”朱瞻坺說著直起了身子,看向了殿門口。
“錦衣衛指揮使應該在外面候了很久了。”
……
朱棣招了招手,將太監總管從殿門口叫了回來。
“回陛下,錦衣衛指揮使的確已經等了很久了。”
“讓他進來。”朱棣看了看孫子,轉頭對著總管太監吩咐道。
“是……”
沒一會兒,紀綱就在總管太監的帶領下走進了乾清宮。
“微臣拜見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朕安。”朱棣擺了擺手。
“有什么事嗎?”
“這……”紀綱頓了頓,看了看朱高燧又看了看朱瞻坺,欲言又止。
但在感受到朱棣嚴厲的目光時,紀綱還是低頭回道:“世子殿下隨船帶回了交趾首惡陳季擴及其家眷,但并未發現陳季擴兩個孫子的身影。”
……
錦衣衛,北鎮撫司。
在明朝,尤其是明朝前期,錦衣衛是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名字,上到貴胄官員,下到平民百姓,沒有聽了錦衣衛三個字不抖三抖的。
但害怕也是有區別的。
如果是南鎮撫司辦案,那情況會好一些,當事人雖然害怕,但卻也會積極配合。
可如果是北鎮撫司,那估計當場就被嚇得尿褲子了。
原因無他,錦衣衛的北鎮撫司和南鎮撫司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機構,所負責的事情也不一樣,權力大小更是有著天壤之別。
南北兩個鎮撫司雖然同屬錦衣衛,但北鎮撫司卻下轄詔獄,擁有南鎮撫司所沒有的自行逮捕、偵訊、定罪和處決等權力。
也就是說,北鎮撫司辦案,不經刑部,有可能等你出了北鎮撫司就是一具尸體了,其中的過程除了皇帝之外誰都不知道。
跟在老爺子的身后,走在詔獄的過道中,朱瞻坺覺得有些新奇。
詔獄兩個字,讓人聞風喪膽,可止小兒夜啼,但他卻是第一次來這里。
過道兩旁都有燭臺,沒有想象中的陰暗,腳下也是干爽的,沒有想象中的黏膩潮濕,但詔獄中犯人們的哀嚎卻是一浪高過一浪,讓人不寒而栗。
很快,在前面引路的紀綱就停下了腳步。
朱棣看著面前的牢房,向前走了兩步。
因為燈火很足,再加上紀綱明顯是優待了面前牢房里的犯人,特意將其安置在了這個換氣窗旁邊的牢房內,所以能夠很清楚地看到里面的人。
“你就是陳季擴?”朱棣冷聲開口。
算上這次,大明已經俘虜了陳季擴四次,但之前三次都出于為交趾穩定所考慮給放了,導致陳季擴三次反叛大明。
“你……就是朱棣?”
雖然是牢房的角落,但因為光線足夠,陳季擴的表情一清二楚。
“真是可笑,我竟成了你等的階下之囚。”
“有什么可笑的?”朱棣的表情不變,似乎對陳季擴的嘲諷絲毫不以為意。
“夜郎之國,也敢與我大明相比?你有何資格?”
“是,我沒資格。”陳季擴灑然一笑,臉上盡是嘲笑。
“但最起碼,我不會讓我的孫子出于千夫所指之地,只為了所謂王朝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