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說話的間隙，一旁安靜打坐的司馬金馳緩緩睜開了眼睛。一直履行黃守致的命令，抱著放完技能后累了的小龍，蹲在一旁專心致志盯著他的克洛諾絲，眼睛一亮：“你醒了？”

她眨了眨眼睛，感應了對方的能量波動半晌，恍然大悟：“你突破了！”

能力的波動和克洛諾絲的話吸引了古月和黃守致的主意。黃守致朝司馬金馳揮揮手，友好地招呼：“感覺如何？”

司馬金馳起身，轉向古月和黃守致二人，尊敬地俯首：“主上。”

他的情緒很復雜。

司馬金馳首先試著運轉武魂——漆黑的斬龍刀出現在他的手中，仿佛蘊含著無盡的血氣。與此同時，他的九個魂環一次浮現律動，其中，第九個金色魂環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

烏云瞪大了眼睛：自己產生魂環、魂環顏色還很特別，這，難不成是……

“魂獸化形？”

他顧不得傷痛，愕然出聲。

但話一出口，他就內心大呼不妙。先不說魂獸界有沒有器魂獸的存在，此話一出，在場的人全部齊刷刷看向他，讓他脊背發涼。

——這個家伙可能不知道的是，現在除他以外，還活著的所有“人”中，包括陰陽混沌鳥分身的克洛諾絲、銀龍王分體的古月、天星轉生只有身體是人類的自己、斬龍刀化形的司馬金馳、剛剛放完光炮的山龍王魂靈，有一個算一個，都不是純人類。

“怎么辦？”克洛諾絲開口，“被發現了，要殺了他嗎？”

她的表情很無辜單純，好像再說吃飯一樣簡單的事情。司馬金馳已經緩緩提起了斬龍刀武魂，指向察覺自己失言、此刻頭冒冷汗的烏云。

古月瞥了眼有些猶豫不決、顯然還想繼續套情報的黃守致，干脆利落，一發精神攻擊讓烏云昏了過去。黃守致暗暗朝古月豎起一個大拇指，放下踩著烏云太久有些僵硬的腳，走向司馬金馳：

“具體說說情況？”

司馬金馳順從的開始說明：“首先，主上你們已經知道了，我不是人類，我就是斬龍刀——或者說，我是斬龍刀的刀魂。”

黃守致點頭：“知道，龍神那家伙用自己角煉成的神器嘛，那把是龍族法刀，我記得當時他手底下的龍在犯錯之后，都會受到斬龍刀的監管與約束。”

“——您和龍神相識？”司馬金馳有些驚訝于黃守致語氣里的熟稔。

古月淡淡接口：“他是秩序神王的化身，龍神的舊友，你繼續。”

司馬金馳看起來有些困惑，顯然弄不懂為什么龍神的力量到了秩序神王的化身身上。但另一位同樣擁有龍神力量的主上發話了，他只好繼續講述：

“那主上你們應該清楚，龍神已經隕落。在死后，祂的龍族法刀遺落到了斗羅大陸上，沉睡多年之后，法刀本身的力量開始覺醒，最終凝聚成形，就化成了一個孤兒——那個人，就是我。”

黃守致好奇：“你是一開始就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嗎？”

司馬金馳否認了這一點：“不，我化形后就失去了記憶。我被養父母收養，六歲時覺醒武魂斬龍刀、先天滿魂力，很快就受到了重視，加入了天龍門，成為外門弟子。說起來，別人都需要魂獸來提升魂技，而我卻從來都不需要，只要修為突破了，我的魂技就會自然而然的產生……直到我的魂力達到八十九級之后。”

“八十九級后，無論是獵殺魂獸獲取魂環，還是繼續提升實力，我怎么都沒辦法突破那個門檻……直到一年前我開始做夢，夢里的人告知了我真實身份，并讓我等待……”

“而現在，我如愿突破了。”司馬金馳嘆息，“但這反而證實了自己非人的身份，我真是高興不起來……”

“你只是在人類世界呆太久啦。”克洛諾絲反過來安慰司馬金馳，“等你習慣了，你就會發現人類終究和我們還是有差別的——”

“對了，我是不是還沒介紹自己？”克洛諾絲提起裙角，行禮，“我和你一樣，是侍奉龍神的當代陰陽混沌鳥的陰體，你可以稱呼我為克洛諾絲。”

“我還有一個陽體，叫卡爾斯。”

“啊？”司馬金馳顯然沒辦法理解自體分裂這種高端的操作，但他被白發少女的話奇妙地安慰到了，跟著打了個招呼，“你好？”

黃守致看著兩人其樂融融的和諧互動，嘴角勾起笑意，又很快放下。

又是夢。

所以這又是命運之神的安排？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命運之神了……

黃守致拍了拍額頭，試圖集中精神。

古月顯然對這種夢見式安排見怪不怪，她只是頷首，看向明顯情緒正常了不少的司馬金馳：“待會兒，你配合我們做個實驗。”

“——不過現在。”她話鋒一轉，看向腳下昏迷的烏云，“該喚醒這個家伙了。”

另一邊，城外。

璀璨的冰晶長劍攜著冰冷的寒意，刺破了龍逍遙身上的暗黑鱗甲，卻在意圖深入時受到了雄厚魂力的阻攔。雪帝蹙眉，身形縹緲虛幻，她在風雪中，宛如起舞的精靈一般，動作輕盈地避開了龍逍遙凌厲的一掌——

然后，雪帝同樣是一掌對轟。

帝掌·大寒無雪！

蘊含著雪帝全部修為和冰神傳承的一掌，竟然將龍逍遙硬生生震退了幾步。龍逍遙神色淡然，他拂去身上凝結的冰霜，面不改色地對自己被凍結的右手狠擊一下，鮮血飛濺的同時，他的右手也恢復了知覺。

“真是好實力。”龍逍遙并不吝嗇對對手的贊美，“但我看得出來，你無心和我死斗，是為了保護身后那個小家伙嗎？”

他的目光落在了被陰陽混沌鳥的陽體卡爾斯護住的霍雨浩身上。

卡爾斯神色肅穆，他剛剛試圖通過對黑暗元素的控制干擾黑暗龍皇的發揮，但遺憾的是，很快被發覺了，還吃了個暗虧。現在他主要精力集中于保護霍雨浩，不讓這個脆弱的新生命運之神繼承人死在兩位頂級強者的對波之中。

霍雨浩咬牙，哪怕有腦海中天夢冰蠶和伊萊克斯的安慰，他還是忍不住埋怨自己：“還是太弱了！”

雪帝沒有回答。

她對霍雨浩的保護，更多是出于冰帝的份上——這是冰帝成神的關鍵。事實上，如果不是冰帝天劫將至、自己神位的關鍵線索尚未找到，霍雨浩偏偏已有神位，她很有可能當場翻臉，直接殺死哄騙冰帝的霍雨浩和天夢冰蠶，自己帶著冰帝成神。

龍逍遙并不在意雪帝的冷淡。他聲音含笑，眼睛里卻是看透一切的通透：“還是說……”

“你在拖時間？”

風雪驟然加劇，狂風呼嘯間，雪花帶上凜冽的劍意和殺氣，配合著雪帝的領域朝著龍逍遙席卷而去！

卡爾斯化為一道耀眼的白光，武魂附體，張開翅膀，抱著霍雨浩直接升空。

雪帝這一擊并沒有留情。

哪怕卡爾斯躲得及時，作為超級斗羅的他，翅膀還是被攻擊的余波、蔓延開來寒氣凍傷了。

不愧是半神級別的極致之冰。他強忍著痛意，直接提速，撤向精神另一端克洛諾絲傳達的具體地點——在那里，有及時趕到的前海神接應。

龍逍遙看似無心追擊，但伴隨著一道龍吟，暗黑色的光線穿過雪帝制造的風雪屏障，落在了他的身后——哪怕大部分被雪帝攔下，卡爾斯還是不可避免地受到重創。

——但他不能停。

雪帝接下來不會留手，主上那邊也會給出至強一擊。

他必須帶著霍雨浩逃到安全的地方！

翅膀傳來回暖的跡象，他低頭，看見懷里的霍雨浩咬著牙幫他消除極致之冰的影響。卡爾斯只是勉強笑了笑，繼續帶著霍雨浩撤離——

察覺到熟悉的能量波動，他近乎泄氣般落在地面，而耳畔傳來同伴的驚呼。

“卡爾斯？你怎么受傷了？”紫姬等星斗大森林出身的兇獸雖然看不順眼黃守致派系的陰陽混沌鳥，但對方畢竟是同一陣營的魂獸同伴，在對方已然重傷的情況下，她難免還是流露出幾分擔心。而瑞獸從一開始就對自我分裂的陰陽混沌鳥感興趣，這會兒已經擔心地湊了上來。

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另一道驚呼：

“雨浩？！”

卡爾斯順著聲音看去，只見那位常常在校園里見到的、粉藍發的俊美少年正呆愣愣地看著面色慘敗的霍雨浩。他撲了上來：“你怎么在這里！沒事吧！”

霍雨浩扶住腳步有些踉蹌的卡爾斯，將他放到紫姬身邊，然后接住了撲過來的王冬。

“我也想問，你怎么在這里？”

久別重逢的“好朋友”再見面，諸多話語堵在心中，一時有話也說不出。

而一路上和王冬對著干、就沒消停過的銀毛少女，星斗大森林瑞獸公主黃瑞嘉，來來回回地打量著兩人，露出了然的神色和看好戲的表情：“哇。”

唯二真的不認識這兩人的波塞東，放下懷里暈乎乎的魔魂大白鯊公主，對這出疑似冒著粉紅泡泡的青春劇作出評價：“哇哦，年輕真好啊。”

至于魔魂大白鯊公主……別說了，這位小公主剛剛在波塞東的幫助下“自愿”化為人形，現在發現了第二個悲劇的事情——

她，好像暈大陸。

——剛上岸就經歷了這種讓魚顛到吐的高速移動，她要留下心理陰影了啊！

“所以現在是個什么情況？”紫姬最先冷靜下來，“卡爾斯，那邊是什么安排——”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或者說，在場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西北方的天龍城方向，那足以吸引所有人目光的異象。

一道巨大的光柱沖天而起。光柱扶搖直上，沖入高空萬米，無數各種顏色的光暈，從更遠的地方蜂擁而來。

很難說明那是一種怎樣的顏色：混沌而朦朧，閃爍著、流動的各色，用九彩來形容，只能算差強人意。

就在那光柱中，一金一銀兩道龍影交相纏繞，最終匯為一道威嚴偉岸的巨龍之影。明明無法看清巨龍的樣貌，但在目光觸及的瞬間，在場的魂獸、不明所以的人類，都產生了頂禮膜拜之意。

——除了波塞東。

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看著那道身影，面露懷念。

“時間過去太久了……”久到斗羅神界都忘了最初的神界締造者，遺忘了曾經的人類和那些自然天成的龍族、獸族等非人種族相比，曾經無比弱小的事實。

如今，龍神即將回歸。多少人不愿接受事實，又有多少人心生貪婪之意？

曾經的海神心想。

但至少有一點。

他想起黃守致的傳音，含笑。

這個作為“天神門”的初亮相，足夠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