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米安滿心感慨。

他注視著默默鍛煉的少爺，神色欣慰。

從費恩出生起，他就負責照顧對方。

身為費爾曼城堡的大管家，日常需要處理的事務理應是非常繁瑣的，甚至比德里克特更忙一些。

但自從費恩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離世，盧米安和女仆長便將繁瑣的雜事交給副手，而將主要的精力用在照顧費恩身上。

有著男爵的溺愛，還有大管家和女仆長無微不至的照顧，費恩在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環境中長大，這也讓他養成了驕橫和跋扈的性格。

尤其是這些年來，男爵不斷地勝利，領地不斷地擴張，也讓費恩不斷膨脹。

若只是如此倒也沒有關系，偏偏費恩不能修煉騎士呼吸法，無論是費爾曼祖傳的呼吸法還是男爵從其他地方找來的，只要練習便會肺部生疼。

小時候的費恩數次因練習呼吸法而暈厥，有一次甚至差點出現生命危險。

從那以后，原本僅僅只是跋扈，但至少對男爵還充滿仰慕，對騎士還充滿向往的費恩，變得開始徹底墮落，變得不學無術，和那些喜歡隨意玩鬧，四處惹禍的貴族之子們廝混在一起。

去了柯塞爾城之后，費恩更是打開了新的天地，在那座燈紅酒綠的港口貿易城市肆意妄為，一度讓盧米安擔心不已，憂心少爺未來的處境。

卻不料在虛靈襲擊事件之后，任性的少爺一夜之間懂事了，每天努力訓練，甚至比年輕時的老爺還要刻苦的多。

以往最喜歡的在山林里打獵、與其他貴族競賽駕車、在城鎮的鬧市騎馬、在拍賣行故意抬價爭搶寶物等等，這些以往的胡鬧行徑，少爺都沒有再做過。

連以前每隔幾天便要更換漂亮女仆的事情都沒有再發生。

“也可能是可妮莉婭比之前的那些都要漂亮，這個貴族之女確實不錯，要是能給少爺生下一個男孩，倒是可以建議少爺把她的奴隸身份銷掉。”盧米安低聲自語著。

如果說費恩行為上的變化還只是讓這位老管家欣慰的話，那么前者心性上的成長，才真正讓盧米安感到驚喜。

尤其是男爵不在城堡，少爺對于蒂姆·奧特伯恩那位王都特使的處理上。

不但看穿了暗中敵人的詭計，甚至很快就想到了妥善處理和后續追查的辦法，尤其是對于細節的觀察和把控，更是讓細致嚴謹的老管家也覺得佩服。

特使不但沒有了幾天前的倨傲，連笑容都變得溫暖親切起來，雖然還沒有給出更多情報，但盧米安相信這一天不遠了。

如今的少爺讓他覺得陌生又熟悉，和以往不再一樣，卻又仿佛在多年前見過。

盧米安回想著：是了，少爺就像多年以前他在巫師塔中見過的那些人一樣，像那些智慧敏銳的巫師學徒們。

一樣的善于在細微之處找到關鍵，在不起眼的表象中洞察背后的本質。

“費恩少爺會是一位了不起的巫師。”他又自語了一句。

突然，他想起了某次懷斯男爵私底下的感慨：“費恩成長了，他終于明白這個世界上，實力是多么重要；我要感謝虛靈，還有那些在虛靈手中死去的人，他們讓我的兒子重新振作，他們死的真是不錯…”

盧米安最初認為這個想法過于陰暗，但現在……

“感謝他們的死亡。”

……

與管家不太一樣，德里克特沒有那么多感慨，他只覺得自己在浪費時間。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在大訓練場中，頂著烈日，汗流浹背的費恩。

他過去與費恩不算陌生，但自從費恩去了柯塞爾城的騎士學院之后，他就與前者的接觸漸少了，因此對于自家少爺的印象還停留在久遠以前。

自從費恩回到城堡，跟著他訓練和學習了許多，相當于他的半個弟子，才重新慢慢熟悉起來。

老實說，僅從騎士訓練和戰斗天賦上來說，他對費恩不能更滿意，這是他見過最天才的學生。

但作為一位老成持重的防務官，他認為費恩的心性和對貴族事務的處理上，還需要更多考量和成長。

他不知道費恩是如何從幾件毫無關聯的事情中得出敵人的意圖和動向的，也不確定費恩的猜測是否正確。

但即使正確，他也不能認同費恩現在這種以身犯險的做法——所有人站在暗處，看著他在訓練場中揮灑汗水，等待不知是否存在的敵人前來刺殺。除了他和盧米安以外，暗中的垛口、暗格、不起眼的窗戶后、死角的陰影中，還站著至少二十名手持長弓和強弩的護衛。

這便是費恩之前的計劃，他認為城堡的外堡之中就存在著躲在暗處的敵人，他試圖自己來吸引刺殺，然后實行抓捕。

但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他們除了每天花費大量時間，欣賞費恩枯燥重復的基礎訓練動作以外，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

費恩當然不是在以身犯險，他是一個謹慎的人。

他也不是真的在等著別人來刺殺，有著超級視力在來回掃視，超級聽力的密切監聽，圖謀不軌的人靠近五十米范圍內就會被他發現，他會在敵人甚至還來不及動手的時候，就對暗中的盧米安和德里克特下令。

但他確實有了在浪費時間的感覺，除了偶爾有在父母的鼓勵下過來向自己的領主致意的孩子外，甚至沒有太多人敢于靠近。

這幾天的監聽中，除了暗地里關于他的流言變得更多，就是對他竟然能在訓練場堅持好幾天的驚嘆和好奇。

費恩感覺自己的耐心在快速消失，從數天前開始，他就每天都到外堡的大訓練場找個小角落鍛煉，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實實力，他這幾天都只做了最枯燥、最基礎的體能和基本動作訓練。

有時候最多讓一旁的護衛和自己對練一下，但也保持在剛剛好一對二僵持的水平——雖然這也已經讓正在大訓練場其他區域鍛煉的護衛們驚嘆，外堡的護衛們對自家少爺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戰斗力不足0.5的渣渣上。

可這種最基礎的訓練，不但沒有釣出暗藏的敵人，還讓身體沒法得到充分的鍛煉，每天晚上的冰冷氣流都少了許多。

現在他的三維數據已經來到了：力量1.6，敏捷1.7，體質1.9，正是沖擊騎士級的關鍵時刻，他對于這種浪費時間的行為感到更加可恥。

嘆了口氣，費恩將單手劍放回武器架上，朝一旁的護衛招招手。

“把盧米安叫過來。”

他不相信自己是在做無用功，但確實該采取一些別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