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月光依舊皎潔。
送走了劉漢卿后,陳無疾從屋子里尋出一張紙鋪開在月光下,旁邊準備好了水粉彩墨,各式毛筆。
準備如此充分,是他要為杜武娘畫像。
那條紅龍他見過很多次,在張梁的夢中,在劉漢卿的口中,還有在杜武娘的手中,陳無疾對他的印象,那就是一只妖。
只要是妖魔,就逃不過他手中的筆墨。
身體如蛇,生有四足、金色兩角,周身布滿細密鱗片,呈現(xiàn)血紅之色,如流淌之狀……
憑借著腦海中的印象,他將紅龍一點一點地繪畫了出來,與夢中所見幾乎是一模一樣,其栩栩如生之姿,似要從畫卷上呼之欲出。
妖魔多相,要憑借畫像參悟其法門,就要將所有的樣貌都畫下來,這也算是萬妖圖錄的一個限制。
再之后,紅龍的旁邊開始落下杜武娘的相貌。
身姿修長,容貌十分英挺,眸子里總是嘗含著一汪春風,沾點紅色的長發(fā)在風中飛舞,整個人又多了一種綽約的風韻,暗紅的衣衫,暗紅的大劍……
一個時辰后,兩幅畫作俱是完畢,將筆落下,再換上一支沾上墨水。
“杜武娘,大成桃源縣靖異司武門神官……”
以陳無疾對她過往的了解,一點點地記錄在紙張上,等到書寫完畢后,才將手中的筆落下。
果然,一抹藍光從紙張上升起,一幅畫卷在陳無疾的腦海里徐徐展開。
……
密林幽谷,昏暗天空。
這里大樹遮天蔽日,如置身原始森林,濃密的古樹纏繞著藤蔓,將一切道路都堵死,對于尋常人而言,她就是絕境。
一層淡淡紅光正從前方透出,茂密的樹林在這里戛然而止,就如同它們自覺地將眼前空出,留給一株正在發(fā)著紅光的、茂盛的……槐樹。
對,就是一棵發(fā)著紅光的槐樹!
十分里與靖異司那棵竟有九分相似。
那一條形似紅龍的……長蟲,此時就將自己的身軀卷在枝丫上面,口中的芯子一進一出地活動著,如修習者在呼吸吐納。
那幾近十丈長的身軀,在槐樹襯托之下是顯得那般渺小,所發(fā)出的微弱紅光在血色的槐樹面前,更是渺小到忽略不計,紅龍好似在這里得到了某種庇護!
陳無疾感知到了紅龍的呼吸吐納之法,明白了氣機是如何在它的體內(nèi)運轉(zhuǎn),又是一門術(shù)法印刻在了他的腦海中……
畫面閃過,夜幕里月光依舊皎潔,他在愣了半天神后才是反應過來。
杜武娘是妖,本體就是一條長蟲。
那既然她都是妖魔,與她關(guān)系一向都很不錯的朱老八,會不會也是呢?
既然朱老八是妖魔了,那身為靖異司修為最高的宋青到底知不知曉呢,若是知曉而不報,那宋青是不是也是妖呢?
宋青是妖,韓冬青跟司徒文遠又算做什么?
腦子里的想法一個接著一個,冷汗早已浸濕了他的后背,陳無疾很想驗證自己的想法,怎奈他的筆卻畫不下。
[萬妖圖錄]
[狀態(tài):已覺醒]
[功法:劉漢卿純陽迎曦之法(318/1000)
杜寒五極血煉之法(0/1000)]
[神通:入夢之術(shù)(53/100)
祭太陰星君苻(10/10)
阿鼻之焰(100/100)
龍川河神食香煉神之術(shù)(0/30)]
[境界:凡俗之流,初窺門徑]
又是一門上限足有1000的法門,劉漢卿這廝自稱神鳥之后,所修祖?zhèn)髦ǎ瑐鞯剿@里尚有1000的上限,而這杜寒五極血煉之法卻足以與之比肩,難怪杜武娘手段如此犀利!
陳無疾在腦海中將其細細品味一番,發(fā)現(xiàn)這法門除了陰邪外,更是十分的霸道,與杜武娘的大劍配合是相得益彰,戰(zhàn)斗起來根本不是劉漢卿純陽之法所能比。
不過他也只能看看卻修煉不了,此法門純陰,與他體內(nèi)純陽真力正好相悖,甚至要想保持修為快速的提升,就一直得尋找鮮血練功。
死去的無辜妖魔和鮮血。
這是陳無疾所不能接受的。
……
此時,天還未亮。
太陰星君依舊懸浮在蒼穹中。
陳無疾思索再三后,還是從土地里將那個木箱子挖了出來,取出里面的青峰盛。
這段時間他對自己仔細作了觀察,身體并無任何的異常,而且面對這樣復雜的形式,他也亟須要提升自己的修為。
站在房頂上,他以一種極為虔誠的姿態(tài),雙手捧著青峰盛,就在一點一點的乞憐當中,青峰盛中的乳白色液體開始增加,等積攢到碗底大小時,陳無疾停下來一飲而盡。
異神的恩賜,每次就只能有這一碗。
效果來得十分迅速,丹田處的純陽真氣,正邁向壯大,手中僅剩的朱果,也全部被他吞了下去。
一直到正午時,體內(nèi)燥熱難耐,他才停止了純陽之氣的修煉,換過一身青色長衫,慢慢悠悠地出了門,今日他不打算去靖異司。
很快,來到城中五谷善那條街道上,門口的劉漢卿正如一個真正的糧食商人那般,站在門口迎來送往,屬于商人的精明正在他那張老臉上顯現(xiàn),對妖魔而言,或許這就是入世的意義。
這天底下所有的智慧、所有的大道、所有的知識就深藏于這紅塵之中,不管是神仙也好,佛魔也罷,都是從此中走出,不體人間之情,又如何成神。
陳無疾躲在暗處瞧上兩眼,劉漢卿頗有默契地跟了過來。
“上次我給你說的事情考慮如何呢,你打算什么時候離開桃源?”
此時此刻,他就躲在墻角的陰影里。
在他的面上,劉漢卿看到了凝重,收起了往日的嬉笑:“道友,到底發(fā)生何事呢?”
他沒有做任何的隱瞞,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毫無隱瞞地告知了對方。
劉漢卿沉思片刻后道:“那小老兒這樣一走了之,會不會連累到道友?”
要說完全不連累那是不可能的,畢竟誰都知道他與這九尾青鳶走得很近,這么大個活妖突然間消失,那盯著他許久的杜武娘豈能不懷疑。
陳無疾笑著搖搖頭:“你走了才不會,留著才會。”
“那……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