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松海政府大樓附近維也納國際酒店發生一起群體跳樓未遂事件，據現場記者了解，本次事件的根本原因為亙大集團地產項目中，存在拖欠工資行為。”

“據本臺了解，該項目位于魔都松海區xx路，曾多次被評為文明施工單位，沒想到竟然出現了這樣的情況，我臺將對此事件進行持續關注……”

將電視關閉后，林總經理的臉色變得極不好看。

“各位，都看到了沒有，魔都電視臺，頭條網站，各大自媒體門戶都有相關報道，事情鬧大了啊。”

此言一出，辦公室內其他人的臉色也都變難看起來。

“原本以為只是幾個普通農民工，隨便動用手段壓一壓就沒事，沒想到他們竟會把事情鬧這么大！”

負責宣發的高管說話了，語氣很無奈：“誰能想到，他們會跑到區委辦公室的門口跳樓，把事情鬧這么大！”

其他人也紛紛贊同，暗罵司鵬飛等人不講武德。

你們鬧歸鬧，敢驚動上面，這讓我們很難做啊。

“最關鍵的是，我林某人在媒體和松海分局韓局長面前打了保證，還立了字據，這要怎么辦？”

這也是目前他們項目組遇到的最大問題。

本來按照林總原本的意思，剛才在天臺面對司鵬飛等人，他完全可以意思意思，場面走一下，給個口頭保證。

等那幫農民工下來，他就立馬走人。

你們以后能找到我，算我輸！

至于所謂的口頭保證嘛。

不好意思！

最近實在是太忙，忘了啦。

反正敷衍的理由一大堆，找借口那多了去，不行我現場給你編一個都行。

等過段時間，這件事的影響消退，他再來個沒皮沒臉，死不承認。

什么，當時我給了保證，我怎么不記得了？

難道那幫農民工還能怎么滴？

他們要真敢動手，他反倒不介意挨上一拳，到時候讓律師團隊直接起訴走流程，把他們一個個全都送進去關個幾年，這幫農民工估計也就老實了。

可問題是，現在他是立了字據的，白紙黑字，還有落款簽名，跑不掉啊。

如果使用拖延戰術，人家松海分局隔幾天就派人來問問情況，你怎么辦？

哎喲，這事兒不好處理，但我們已經盡力在找了。

這種借口可以拖延一下，可架不住人家天天問。

萬一惹惱了韓振山和背后的區委領導，他們可不會賣你面子。

你不查是吧，那我們派人來查，我們派稅務，派刑偵，能派的人都給你派過來。

那這個項目還做不做了？

你們一天不給準確答復，我們就天天盯著你們，這項目干脆也就別做了。

什么，你們真找不到人？

不好意思，林總，大家都不是傻子，整個工地里是你管事還是我管事，項目里的那些門門道道你真以為我們不懂？

包工頭上面沒人，敢昧下農民工的錢，還不怕報復？

這里頭哪個不是層層打點，最后大頭在誰手里？

還是說，有人在你的地盤你搞事情，不僅沒孝敬你，還敢在你眼皮子地下偷偷摸摸？

林總也不是傻子，他清楚得很。

他知道韓振山清楚這些門道，所以對方簽名立字據的時候，才這么淡定，說給保證就給保證，沒有一絲猶豫。

人家就是篤定，你林某人不敢跑！

雖然建工集團在松海有些能量，但官方永遠都是老大哥。

“林總，那咱們怎么辦，包總工剛才也問過我，話里話外透露他們亙大集團一直都要維系個好名聲。”

許經理見氣氛有些冷場，趕忙說了一聲。

“哼，這個姓包的要不是有亙大作為靠山，「泰叔」又和人家合作了好幾個項目，老子真想讓他背這口鍋！”

此言一出，辦公室內的氣氛陡然一變。

聰明人已經聽出了林總的意思，這是要找個背鍋的。

他們大氣都不敢喘，只能用眼神左右張望，確認這個人選不能是自己。

“那林總，包總工和韓局長那邊……”許經理的聲音低若蚊蠅。

“先緩幾天看看情況，這個東西真要查起來，也不可能立馬就給答復，不然人家都以為我們早就知道這個情況，這不是不打自招嘛。”

聽到林總的話，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緩幾天確實有理。

總不可能前一秒說查清楚，下一秒就把背鍋的送出去，你不能把別人也當傻子。

至于緩幾天，那就得看看風聲咯。

……

話說兩頭。

張偉現在正在勞動署仲裁辦，身邊自然是司鵬飛等人。

“那個，張偉啊，我們已經驚動人家大領導，你家局長都給了保證，不必要再走仲裁了吧？”

司鵬飛身邊，幾個同鄉也都連連附和，覺得沒必要再多事。

“幾位哥，萬事要做兩手準備。”

張偉搖了搖頭，指了指工作窗口：“再說了，來這里不過填份表而已，又不耽誤時間。”

見張偉都這么說了，司鵬飛等人也沒有猶豫。

“對了，你們填表的時候，訴求那一欄不要寫讓老板結算工錢。”

“啊？”

司鵬飛拿著表格，和幾個同鄉面面相覷：“那寫什么，我們的目的難道不是讓他們結工錢嗎？”

“目的是結算工錢，但勞動仲裁走的流程太長，動不動三五個月甚至半年一年，人家企業可以拖，你們可以嗎？”

幾人全都搖頭。

他們實在是拖不起了，很多人甚至在別的地方又開始打零工，都是死撐著勉強糊口。

如果再要不到工錢，他們可能就要考慮回老家，這輩子都不來大城市了。

“事實上我問過發小，他說走勞動仲裁，哪怕是最后開仲裁庭，企業能夠還錢的也在少數，他們敗訴之后也可以找借再拖你們個一兩年，所以咱們需要直接跳過勞動仲裁這一步！”

“啊，這也能跳？”

“當然可以，你們在最后的訴求上寫‘我要砍死老板全家’就行了，這樣仲裁就會以‘訴求理由太過離譜’而駁回，到時候直接走法庭起訴，效率最高！”

“啊，這……”

聽到張偉的話，司鵬飛等人徹底懵逼。

還能這樣？

他們確實也聽說過，走勞動仲裁很慢，那些黑心企業巴不得和你耗著，耗你個半年一年，看誰耗得過誰。

既然張偉保證，司鵬飛等人麻溜得填完了表。

“阿菊，過幾天有空不，幫我發個律師函？”

張偉也給李福菊打了個電話。

發小那邊沒問題，張偉就帶著司鵬飛等人離開勞動署。

他們填寫的表格，也按照流程送到審查部門。

老王就是審查部門的一位工作人員，他在這個崗位干了快20年，每天審閱成百上千份訴求表，什么要求都見識過，人早就麻了。

這天他和往常一樣，給自己泡了一杯枸杞茶，一邊喝著暖暖胃，一邊翻閱著前臺部門送過來的表格蓋章。

“加班嚴重，不給補償；”

“996違反勞動法，企業明知故犯；”

“職場壓迫，上司性騷擾，同事間總有流言蜚語；”

看到一條條申請勞動仲裁的緣由，以及之后千篇一律要金錢補償的訴求，老王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反正他審閱沒問題之后，就會蓋章送到下一個部門排隊，等仲裁廳那邊給反饋，估計也要三四個月之后，至于后面的開庭，誰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6-8個月，這就是一套程序下來的平均時長，這還不算仲裁開庭后，兩邊要整幾次調解呢。

沒辦法，申請的人實在太多，很多企業也都有恃無恐，HR甚至當面威脅員工，他們不怕仲裁。

這都是企業通病，知道耗時間，很多打工人耗不起他們企業。

老王拿起保溫杯小抿一口，趕緊審閱下一份。

“工地拖欠工錢，唉，又是這樣，難道最近農民工都要求日結，這幫房企都一個尿性……”

看著，老王都能猜到訴求一欄的要求了，肯定是結清工錢，因為他見多了。

可當他翻到訴求欄之后，人突然愣住。

“臥槽，他要砍死老板全家！”

一聲驚呼，老王驚坐而起，吸引了整個辦公室的目光。

“王哥，什么情況，你怎么這么失態啊？”旁邊座位一個年輕人抬起了頭問道。

“咳咳，沒什么，沒什么，就是看到一個很tm離譜的訴求。”

老王坐下后，趕緊緩了緩，深呼吸了兩回才平復心情。

“這玩意真調解不了啊！”

這幫農民工想著砍死老板全家，這訴求實在是夸張，他也只能駁回。

不過老王隨后細想，感覺到一丟丟奇怪。

“小李，你是部門新人，咱仲裁辦的流程都清楚吧？”

“知道啊。”

“我們這邊如果當天就駁回勞動仲裁，申請人再提交法院，會不會更快一點？”

“一般法院都會先等雙方走完仲裁的全套流程，確認實在是無法通過仲裁和解后，才會審理案子，老王你這么一說……”

老王和小李對視一眼，隨后二人都陷入沉思。

貌似有人，卡了他們勞動仲裁的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