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

區法庭并沒有通知再審開庭，一切好似風平浪靜。

倒是網絡上關于楊青庭的輿論卻愈發愈烈，差點都要波及現實。

張偉就曾不止一次的看到，有多位網民發表了沖動言論，揚言要線下開盒。

還是和諧社會幫網民們守住了底線。

再加上魔都治安良好，哪怕有人上頭，也需要掂量掂量沖動的后果。

而就在一周后的某天，張偉又一次被韓振山召見。

“局長，您找我？”

在局長辦公室，張偉又見到了老韓，以及……陳文靜！

對于這位上司的好閨蜜，張偉很意外對方的出現。

“小靜，這位是張偉；張偉，這位是小靜，你們應該見過面了。”

“韓叔叔，我聽月月說過，張偉是談判小組里很優秀的人才。”

人才？

我是人才？

那個冷冰冰的韓月英竟然會夸自己。

陳文靜沖張偉善意一笑，隨后看向老韓。

“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就不扯那些有的沒的，我簡短說明一下，關于陳默的案子，市局和市法院給出的回答是盡量低調撤案，不要加深輿論！”

撤案，這個結果張偉倒是不意外。

畢竟這案子牽扯出了一位法官的徇私枉法和濫用職權罪，如果繼續追究下去，官方的臉面也不好看。

讓這件事變得悄無聲息，撤案是最好的選擇。

“撤案之后，陳默將不被起訴，控方會撤掉襲擊罪的指控！”

老韓公事公辦的說著，又看向陳文靜：“小靜，你們那邊沒問題吧。”

“沒有問題，我理解上面的安排。”

“那好！”老韓又看向張偉：“小張啊，你的任務就是向陳默告知這個情況，同時穩住他的情緒，明白不？”

這也可以理解。

換成是他，如果被法官和原訴人聯手陷害，他也會情緒激動。

老子坐了這么久的牢，你告訴我這是個誤會，就這么簡單把我放了，老子能服氣？

“那個，韓叔啊……”張偉突然舔起臉。

“你喊我啥！”

韓振山一個瞪眼，把張偉嘴里的下半句話硬生生打斷。

張偉有些納悶，陳文靜不也喊你叔，我跟著喊一句怎么了？

可老韓卻心中大罵，陳文靜不僅是寶貝女兒的大學同學，還是地檢署的檢察官，公檢法中的檢，身份是你這個臨時工能比的？

真當老子可以讓你隨便攀關系啊？

你個臨時工，懂不懂規矩？

所幸老韓沒深究，而是一直瞪眼盯著張偉。

那意思就是：有屁快放！

張偉無奈，只能繼續接話：“局長，默哥白坐了這么幾天牢，他肯定心里難受，這種事換做是您進去……”

“嗯？！”老韓橫眉怒目。

“咳咳，我是說換做您的親戚朋友，要是也遭了這樣的罪，是不是……”

“想要國家賠償是吧，我可以幫陳默遞申請，但金額不一定會高。”

“還有他女兒的上學問題，今后的生計問題。”

“你小子，真當我是開善堂的是吧，他女兒入學問題我可以去教育系統找人打聲招呼，生計問題讓他自己解決！”

“行吧，那謝謝局長，我知道您的意思了，那我先過去。”

老韓擺了擺手，就把張偉打發走了。

辦公室只剩下老韓和陳文靜二人。

“小靜，那接下來應該是你負責老楊的案子了吧？”

“這個，署長那邊還沒決定……”

“沒事，老譚那邊我去打招呼。”

韓振山覺得這不是個問題，隨后哈哈笑道：“我覺得你負責就挺好，正好送老楊進去，也算是給這件事畫上句號！”

“那，行吧……”

“嗯，你去吧，下樓的時候去月英辦公室打聲招呼，這丫頭早盼著你來呢。”

“謝謝韓叔，我走啦。”

目送陳文靜離開，韓振山臉上慈祥的笑容卻突然收斂。

他站于窗前，負手而立，目光瞟向區法院。

“老楊啊老楊，你自己不體面，還要讓后輩幫你體面，唉——”

……

鐵蛋監獄。

“陳默，恭喜你被無罪釋放！”

“這樣的恭喜，我倒是希望再也不會有。”

和幾位相熟的獄警告別后，陳默冷著臉走出監獄，手中提著單薄的行李，感受著拂面的冷風，忍不住長出一口氣。

終于出來了啊……

“默哥！”

路邊一輛凱迪拉克落下車窗，從中探出兩個腦袋。

看到二人，陳默終于露出笑容。

張偉和李福菊，他的“救命”恩人。

開車的是李福菊，他在大學暑假里學了駕照，雖然技術生疏，但慢一點也沒事。張偉坐在副駕駛上。

至于這輛凱迪拉克嘛，當然是援助中心的劉主任“友情”借用。

雖然老劉心里一百個不愿意，但在“學外語照”的友好協商下，他還是同意借車。

上車，走人。

看著愈發縮小的監獄，陳默的內心久久無法平靜，最后化為一聲長嘆。

本以為出來也得等到刑滿釋放，那就是七八年后。

一想到女兒失去父親，他憤恨，躁怒，消極，可心里終究是放不下。

再見時女兒要15歲，沒有他這個父親管教，運氣好可能混成小太妹，運氣不好那可就……

作為曾經混過社會的人，他能不知道社會的黑暗？

所幸他的遭遇感動上天，竟派來了張偉和李福菊，他們幫自己主持公道，贏得了自由。

“默哥，接下來咱們是去找地兒吃個飯，還是……”副駕駛位，張偉回頭詢問。

“我想見女兒！”

“了解！”

對于這個回答，張偉自然不意外，叮囑發小小心開車，目的地為松河鎮。

松河鎮。

某老破小，404室。

“嚼嚼嚼，一天到晚就知道嚼檳榔，地也不掃，碗也不洗，老娘看見你就煩！”

女人一邊發著火，一邊怒斥躺在沙發上的陳斌。

而后者卻不為所動，持續躺平擺爛，任由女人動手打罵都無動于衷。

“二嬸，不要打二叔啦，我去幫你們洗碗掃地吧。”

坐在角落畫圖的某個女孩看不下去了，小聲說了一句，就要起身。

“小雅，你別，這些活我來做，還有你不懂，你二叔就是皮癢，不打不行！”二嬸勉強擠出一抹笑臉，催促女孩別管。

但回過頭干家務的瞬間，她的表情卻愈發猙獰。

那兩個工作人員怎么還不來，說好的采訪呢，說好的獎金呢，說好的評選優秀家庭呢。

真的是，老娘還要忍多久？

這小丫頭這幾天打又打不得，罵又不能罵，她都要氣瘋了。

篤！篤！篤！

突然間，敲門聲響起。

婦人臉色一喜，因為能這么客氣敲門的，絕對不是放高利貸那幫吊人，兒子也早就到家，能來的只可能是……

“哎喲，兩位終于來啦，不知道那個評獎活動是不是……”

看到門口的兩人，婦人立馬換上一副獻媚笑臉。

“對不起，大姐，我們騙了你，其實我們不是區里的工作人員……”

“什么，你們騙了我！”

婦人的嗓門突然間提高了180分貝。

“你們兩個癟三玩意，知不知道這幾天老娘吃了多少苦，那個小賤人這幾天老娘好吃好喝伺候，你們tm#￥&*&%￥@……嗝！”

婦人本想要繼續罵下去，結果突然看到二人身后的一張熟臉后，嘴里的臟話被直接掐斷。

“弟妹，你好啊！”

原來是陳默，他就站在張偉二人身后，只不過婦人一開始沒看到他。

“哥，默，哥……大哥，你，我……”

確認是陳默后，婦人牙齒開始打顫，嘴唇直打哆嗦。

陳默卻無視婦人，自顧自走進房門。

顯然他也知道婦人是什么尿性。

“哥，您咋來啦……”

房間內，陳斌看到陳默后，“蹭”一下從沙發上坐起，大氣都不敢喘。腿肚子都在抖。

“爸爸！”

“小雅！”

可陳默不在乎這個親弟弟，只是和女兒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陳默哭了，小雅也跟著哭了，父女二人喜極而泣。

看到這一幕，張偉和李福菊的眼角都有些濕潤。

不過嘛，陳默顯然也知道女兒受了欺負。

“弟弟，弟妹，我聽李律師他們說，我女兒在你們家受了欺負是吧……”

此言一出，房間內溫度驟降，冷意如寒冬臘月般襲擊陳斌夫妻二人。

“哥，我們錯啦，我們真的錯啦！”

“默哥，是我不是人，不過我們幫你照顧了小雅這么多天，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夫妻倆下跪的動作很熟練，顯然是被高利貸鍛煉出來了。

他們也知道陳默是進過監獄的狠人，一個打十個都沒問題，收拾他們兩夫妻就和抓小雞一樣。

“小雅的遭遇我都聽張偉他們說了，我把全部積蓄給了你們，可你們卻這么對我女兒，我很不爽！”

“哥，我是你親弟弟啊……”

陳斌一把鼻涕一把淚，婦人更是咚咚咚磕了幾個響頭，夫妻倆都快尿了。

“我的錢你們什么時候還給我？”

“這……”

聽到要還錢，陳斌就和吃了屎一樣難受。

“怎么，你又把錢拿去賭了？”

陳默的眼神帶著凌厲殺意：“我的錢是為了小雅，不是讓你去賭！”

“默哥，你弟弟就是個禽獸，我當初就勸他把錢留著給小雅，他非要去賭，我怎么勸都不聽，他……”

“你個賤人，你瞎說什么，那筆錢你不是也買了包，買了化妝品，你還有臉說我，你個賤人我打死你！”

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夫妻二人撕逼的時候倒是夠狠，互相撕臉抓頭發，就差咬人了。

“你們tm閉嘴！”

陳默一聲吼，直接震懾二人。

不過他看了眼身邊的女兒后，還是壓抑住憤怒。

“我不管你們接下來這么做，這筆錢要原封不動還給我，一個字不能少；我會帶走小雅，從今往后你們和我再也沒有一點關系！”

“哥，不行啊，這筆錢我……我實在是拿不出來啊……”

“怎么，你們想死！”

陳默冷哼一聲，走到毛坯房墻邊，雙腳一跺，一拳轟出。

咚！嘭！

水泥地震顫，墻壁被打出一道幾厘米深的凹陷拳印，泥灰細細灑落。

這一手看得陳斌夫婦眼睛發直，差點嚇癱。

這拳頭要是打在人身上，還能活下來不？

顯然不能啊！

所以二人立馬改口，表示這錢一定馬上湊齊，陳默這才罷休。

他也知道，讓這嗜錢如命的兩夫妻背上這么一筆債務，已經是要他們的命了。

這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而這就是陳默想要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