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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的男友將我推下了山崖。

只因為我不同意他們結婚，不同意我嬌生慣養的妹妹嫁給一個工資兩千的混混。

我供妹妹上了大學，換來了她眼睜睜地看著我被害。

王雷給她煮一碗白粥，喂一塊啃剩的排骨，她感動到熱淚盈眶。

「姐，對不起，可你一直在控制我。如果你不死，我就要窒息了。」

1

劇烈的痛楚過后我的靈魂開始離體，視野慢慢升高了，我又回到了山頂。

何倩粉妝玉砌的小臉上浮現出兩道淚痕：「老公，我心里好難受，我實在是沒辦法了。為了能和你在一起，遭天譴我也認了。」

王雷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攬過何倩：「傻寶貝，別多想了，不會有人發現的。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要怪就怪你姐姐一定要拆散我們吧。」

何倩抽抽鼻子，彎著腰很局促別扭地靠到了和她一樣高的王雷懷里，「老公，以后我們一天都不要分開了，只有和你待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覺著自己是在真正活著。」

何倩剛上小學時學校組織訂牛奶，那時我還未成年，打著各種各樣端盤子刷碗的零工養她，飯都吃了上頓擔心下頓，其實是消費不起牛奶的。

可我怕別的小朋友在課間有牛奶喝，我的妹妹只能在一邊眼巴巴看；咬著牙又在午飯時間接了份發傳單的活，給何倩定了牛奶。

牛奶沒白喝，何倩不僅長得白白嫩嫩，個子還竄到了一米七。

若是以前，看著何倩和這個加上增高鞋才和她一般高的王雷卿卿我我，我一定會頭暈目眩、痛入骨髓。

現在我只覺得自己錯了，不該省吃儉用給何倩訂牛奶，更不該阻止他們在一起。

我十五歲時爸爸車禍喪生，悲痛欲絕的媽媽半年后也因腦癌撒手人寰，只留下我和剛滿五歲，還不大懂死亡為何物的何倩。

親戚們東推西阻，我們姐妹倆每隔幾個月就要換一家寄居。

在我發現舅媽無緣無故掐何倩撒氣后，我終于從一中退了學。

我們本就是很普通的家庭，當初媽媽治病已經掏空了存款；為了養活何倩，我只能逮到什么做什么。

刷廁所、端盤子、小時工、在工廠倒三八班……沒有學歷只能用體力工作，什么臟活累活我都干過了。

下了夜班一個人從廠區走回家被尾隨的時候、因為未滿十八被黑心老板克扣工資的時候、做傳菜員被喝醉的客人辱罵的時候，我都想過隨便找一座高樓大廈跳了去找爸爸媽媽。

可當何倩眨著大眼睛安慰我「姐姐你不要哭」的時候，我又有了動力。

她還那么小，又那么乖，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我不能不要她。

后來我成年了，可以做正式簽勞務合同的工作了，溫飽不再成問題。

在何倩十歲那年，我拿出所有積蓄租下了一間鋪面，開了自己的服裝店。

其實那間鋪面的位置并不算好，周圍也有幾家開了多年有穩定老客戶的服裝店競爭，但他們基本都是在本市的批發商城進貨，款式大同小異。

我不遠千里跑去廣州進貨，基礎款的進價更便宜，也帶回來許多本市沒有的特色款；漸漸有了許多回頭客，大家都知道「佳倩服裝店」的老板娘選款獨特，衣服物美價廉了。

后來何倩中考考上了一中，我也有了更大的鋪面，并開始線上經營女裝網店。

正是日子越過越好的時候，何倩早戀了。

班主任打來打電話告訴我最近隔壁職業學校的一個男生時常來找何倩，今天何倩還頭一次的曠了晚自習。

我在街邊一個小吃攤找到何倩的時候，王雷正在灌她酒。

一群小混混在一旁起哄叫何倩嫂子，王雷痞里痞氣地一笑，然后一把將何倩摟過來，一只手當著眾人的面伸進了她的衣服里。

我頭痛欲裂，強忍著上去扇他的沖動；他還是未成年人，如果打了他，我多半要被拘留。

看著桌上散亂的紙牌和零錢，我撥通了報警電話。

「你好，這里有人疑似聚眾賭博，請盡快出警……」

2

那次之后我立刻把何倩轉到了封閉管理的高中，每周接送，周末花大價錢請家教給她補習。

何倩開始會哭喊，甚至在學校搞絕食；我沒有一次心軟，漸漸地她便不再鬧了。

一年后何倩考上了大學，雖然只是一所二本學校，但我還是很高興。

因為那所大學在首都——我的妹妹走出去了，在那里她會有更開闊的眼界、更無限的可能。

今年何倩十九歲，上大二。

我趕上了網紅經濟的紅利，請美女博主們穿版推廣的投入沒打水漂；我翻新了老房子，買了車，并為何倩攢下了出國的錢。

我從新聞上了解到國內考研的壓力越來越大，便督促何倩好好學英語，畢業后好直接申請國外的學校。

何倩吞吞吐吐的：「姐，出國太貴了，我聽說好多人留學回來都賺不回學費呢。」

「沒關系，讀書不是投資，姐姐就希望你趁年輕多走走、多看看。」

「姐，我就和你坦白了吧。上次放假回來，就是你讓我去刷車那次，我又遇到了王雷。」

「我們復合了，我不想出國，我想留下和他結婚。」

王雷高中畢業后沒有考上大學，現在正在一家洗車行里做刷車工，月薪兩千元。

我堅決不同意，何倩哭得撕心裂肺。

「兜兜轉轉我好不容易才又遇到他，姐你不懂，只有和他在一起我才是真的開心。」

「姐，你都拆散過我們一次了，還非要拆散我們第二次嗎！」

爭吵過后，何倩更是干脆鬧起了離家出走。

在何倩不接我電話的三天晚上，我接到了王雷的電話，他以何倩要自殺為理由將我騙去了郊外小山。

……

我的意識漸漸開始模糊了。

可我不甘心，我的人生怎么能毀在這樣一對男女手里！

「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看著眼前走馬燈似的回憶念念祈禱著。

再睜開眼時，我真的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看向掛鐘，此時離我被殺害還有一個小時。

電話響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起。

王雷流里流氣的聲音傳來：「何佳是吧，你妹妹正想不開鬧自殺呢，我怕我一個人拉不住她，你快點過來吧！」

我平靜地告訴他：「你告訴何倩，我同意你們在一起了，不用自殺。」

王雷明顯是懵了：「啊，你……就這么同意了？」

「嗯，沒別的事我就先掛了。」

我放下手機把自己裹進被子里，室溫二十六度，我卻渾身發冷。

是啊，就這么同意了，人說吃一塹長一智，我都死過一回了，當然要長點記性。

何倩口口聲聲說她從小沒有父母，沒有完整的家，一直渴望家庭的溫暖，而全世界只有王雷才能給她家的感覺。

她忘記了不是我讓她沒有父母的，忘記了我也渴望被爸爸媽媽保護。

我總覺著同為爸爸媽媽的女兒，我是幸運的那個。

至少我還在父母的庇佑下度過了幸福的童年，而妹妹才來到這個世界幾年就要失去雙親；所以自己也是個孩子，卻咬著牙撐起責任。

我做的一切，在我的好妹妹嘴里只是「一個不完整的家」。

老話說：「未生而養，百世難還。」

可我不求何倩還我什么，我只是不想讓她墜入泥潭而已啊。

現實殘酷地告訴我，未生而養，是我給自己造下的孽。

3

第二天一早何倩就回了家。

她還有些將信將疑的：「姐，你是想通了吧？不會假裝同意把我騙回家，然后關我禁閉吧？」

我笑了笑：「怎么會？姐姐從前就是怕王雷年輕氣盛缺乏責任心，但昨晚你想尋短見的時候他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那種擔心你的語氣我也聽到了。我相信他心里有你，一定會對你好的。」

何倩咬了咬嘴唇，顯然是在心里做了一番斗爭，最終還是開了口。

「姐，其實我會尋短見是因為我已經懷孕了。這是個意外……我想生下來，我知道你可能很難接受，但我真的沒辦法打掉和王雷的寶寶。」

我愣了愣，原來是這樣。

見我不應聲，何倩又說道：「你放心，我只是不愿意出國讀研，本科還是會念完的。我可以先辦休學，生完再去上學。」

我點點頭，「好，休學一年也不是什么大事。」

「將來你生完寶寶，可以讓王雷帶著寶寶去BJ陪讀；這樣你們就不用異地了，一家三口整整齊齊的多好。」

見我答應得痛快，何倩顯然是覺得反常：「姐，你不是一直很想讓我出國讀研的嗎？」

「我想通了，你長大了，姐姐不能一直控制你，這樣太令人窒息了。」

「況且讀研并不是必要的，許多人拿了碩士學位回國后第一件事也是相親找對象啊；你現在遇到了王雷，又有了寶寶，已經領先他們好多步了。」

何倩有些得意：「是呀，你能這么想就好了。王雷特別寵我，對了姐，你聽過宛宛類卿嗎？」

「嗯，那個宮斗劇？」

何倩年輕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在王雷那兒，我是卿。」

4

幾天后何倩通知我出席她的訂婚宴。

說是訂婚宴，其實就是在一家小館子里吃頓飯，我、何倩、王雷、王雷的媽。

包間已經滿了，一行人只能坐在大廳的卡座。

王雷的媽吃準了何倩已經懷孕了，早早擺出一副訓媳婦的架勢來，何倩想點一壺果汁，她立刻陰陽怪氣的阻止。

「我說倩倩啊，你都懷孕了，這些飲料就不要喝了，萬一對寶寶不好可怎么辦？」

說著她看向我，似乎在指責我慣壞了何倩。

「再說這一壺飲料就要二十塊，你以前在家經常喝么？這壞習慣以后可得改改啊，放著不要錢的水不喝，去花錢買飲料，這不是傻嗎！」

我點點頭附和道：「阿姨您說的對，倩倩以后就是您家的人了，自然要改改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

王雷的媽又得寸進尺道：「另外就是這個彩禮問題，小雷他爸走得早，我這些年一直自己帶著他，也沒什么積蓄。我看倩倩也不是拜金的女孩，這個彩禮就免了吧。」

「倩倩她姐姐，你沒意見吧？」

我連忙擺手：「當然沒意見！只要小王對倩倩好就行了。」

這時一直埋頭苦吃的王雷終于有了點反應，把他啃了幾口的排骨喂到何倩嘴邊。

「你放心吧姐，我肯定對倩倩好，什么好吃好喝都先僅著她。」

何倩則一臉嬌羞地吃下了他的投喂，又撒嬌說外面的菜根本沒有王雷做的好吃。

那天之后何倩就搬去了王雷家的平房，那邊的老房子都沒有獨立衛生間，何倩只能每天走出去用公共廁所。

她很不適應，打電話長篇大論的向我抱怨。

我隨便敷衍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因為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正在著手轉讓服裝實體店，網店也停止上新在清理庫存了。

從前我總是為何倩而活，現在也該為自己活一回了。

連高中畢業證都沒拿到是我一直以來的隱痛，我想停下手頭的工作，去彌補十幾歲時的遺憾。

在服裝店成功轉出去時，何倩又給我打來了電話，說要和我談一談。

何倩發給我的見面地點是一家快餐店，我準時赴約。

這家店叫做「肯麥德」，我進去的時候王雷正在埋怨何倩非要點牛肉漢堡。

「吃個炸雞漢堡還不行？牛肉的要貴一倍！我發現你最近可是變得有點拜金了啊！」

何倩委委屈屈地撇著嘴：「老公，就吃這一次嘛。」

王雷翻了個白眼，不情不愿地付了錢。

見過要房要車要奢侈品包包的拜金女，這拜牛肉漢堡的拜金女還是第一次見，我只覺得眼前一切荒誕又好笑。

何倩一面吃著來之不易的牛肉漢堡，一面說出了叫我來的原因。

她想要我們爸媽留下的那套老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