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發現
- 以你為念
- 月爐
- 2783字
- 2023-10-20 10:37:00
他以為孟老師是和父親說自己的學習情況,所以兩個人臉色才那么嚴肅,但突然孟老師跳上了父親的自行車的后座,讓他吃驚不小,一個老師坐一個學生家長自行車的后座,實在不妥當。
他跟著他們在不遠處一家二手書店停下,并躲在書店對面的奶茶店,透過書店的玻璃窗,竟然看到孟老師在哭,他極少看到她臉上除了嚴肅之外的表情,甚至以為她是個沒有情緒的怪人,一邊的父親只是點頭,他吸著奶茶,有些興奮,感覺父親殺害母親的背后原因,逐漸浮出水面,但,也憤怒,大概十幾分鐘后,父親才拿著一本書出來,英語老師也止住了哭,兩個人在書店門口分了手,他繼續跟著父親,直到他在母親的裁縫店門口停下,并和母親一起鎖了鋪子回家,才變道回學校上晚自習。
一路上他做了無數猜想,而且都是最丑陋的,又說服自己不要輕易相信那些猜想,萬一孟老師真的只是偶遇父親,眼淚說明不了什么,他們畢竟是同齡人,再萬一他們只是朋友呢?
二十七歲和十七歲不同的是,他能逐漸理解一些事,因為這十年的不被人理解,他極其能理解別人的不理解,所以不想輕率的相信什么,總覺得不被理解的事情背后,肯定有著不為人所知的原因。
在校門口他不忘給魏萊帶了杯奶茶,去到教室咣當放到她課桌上,又引起了班里不少人的注意。
魏萊尷尬的把奶茶放回他桌上說:“干什么呢?”
“總見你站在這家奶茶店門口,口水飛流直下三千尺,今天我請你?!?
“我什么時候口水三千尺了?不喝!”魏萊搖搖頭繼續拿著筆,眼睛陷在書里。
張宇洋笑著說:“放心,只有三分糖?!?
“別騙我,那家店的奶茶都是拿粉沖的,怎么能調甜度?”
張宇洋語塞,故意作出一副不悅的樣子,“不喝就扔了吧,我可是排了好長時間隊?!?
魏萊馬上上了他欲擒故縱的鉤,說:“我不白喝。”突然把五塊錢放到他桌子上,“就當你幫我買的?!?
張宇洋看著桌上的錢不禁笑了,“我還得找你五毛,這杯四塊五。”
魏萊倒是大方的說:“五毛就當跑路費?!?
張宇洋哭笑不得,拿著五塊錢說:“你們女生是不是都這么愛算賬?”
“這和算賬沒關系,原則問題?!?
三個小時的晚自習,讓魂穿回來的他極其不適應,看著課本的內容,熟悉又陌生,于是把書合上睡覺,直到聽到班主任跟鞋的聲音,才抬起頭,她臉上一點哭過得痕跡都沒有,他覺得自己應該憤恨,但若說恨,他更恨父親。
下了晚自習回到家,父親給他把鍋里的飯菜端出來,母親盤腿坐在沙發看著幾本時尚雜志,他剛想和父親說幾句話,父親突然走進書房,把門關的嚴嚴實實的,沒多久拿著手機穿上衣服說廠有事出門了。
張宇洋覺得不對勁,幾口扒拉完飯菜也往出跑。
“這么晚了,干嘛去?今天鋼琴還沒練?!?
他被母親的話攔住,一邊系著鞋帶一邊應付:“吃太撐了溜溜食,順便買幾本作業本?!?
母親將信將疑,但還是放他出門了,已經十點半,路上沒什么人,他看到父親打了輛出租,連忙也攔了一輛跟上。出租車在一座橋邊停下,他讓師傅在馬路對面停下,然后暗中觀察父親,只見橋上站著一個女人,正是自己的班主任孟媛,手上還拿著一個酒瓶子,一個看起來不茍言笑,穿著嚴肅的女人,手上突然拿著一個綠色的啤酒瓶,不知道以為和歹徒搏斗的工具,不會像個消沉的酒鬼。
他聽不到父親和孟老師說了什么,只知道孟老師不斷地喝著啤酒,父親則抽著煙,看到眼前的畫面,他心里最直觀的判斷是父親出軌孟老師,為了和孟老師廝守終身而殺害了母親。
有個詞叫眼見為實,還有句話叫眼睛看到不一定是真的,現實生活總有很多悖論,他究竟該相信什么呢?
收回視線,或許是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想,或許不愿意直視父親的出軌,他連忙打車回家,母親還沒有睡,正在房間來回踱步,看到他拉著他的袖子焦急的說:“這孩子,大半夜的去哪了?不就是買個作業本,怎么這么久?”
張宇洋定眼看著母親,眼眶有些泛紅的說:“媽,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一定會保護你。”
母親摸著他的頭突然笑了,“小瘋子快睡吧,明天你得早起半個小時練鋼琴?!?
他握著母親的手,發現她的手上全是做多針線活磨的老繭,但母親迅速抽回了手,把他推著去洗漱,洗漱出來父親剛回來,也把一陣冷風帶回來,風中還帶著淡淡的酒氣,他不悅的看了他一眼說:“都這么晚了,干嘛不在廠里睡?”
父親一愣,回答:“宿舍哪有家里舒服?!?
他突然覺得父親是個極其陰險可怕的人,說起謊話臉不紅心不跳,那副好人面孔仿佛他說什么都是真的,是對的。
第二天來學校,魏萊萎靡不振的看著他,眼里帶著絲怨恨,但語氣依然溫和的說:“以后可千萬不能晚上喝奶茶,一晚都沒睡著?!?
張宇洋抱歉的看著她說:“你趴桌上睡會兒吧,我給你打掩護?!?
魏萊懷疑的眼神突然定在他臉上,過了幾秒才說:“你為什么突然對我這么好?幫我解圍,幫我出頭,邀請我一起表演節目,送我去醫務室,為了我公然和班里人敵對,還給我買奶茶,為什么?”
她不說,他都不知道自己做的這樣明顯,他想毫不猶豫的告訴她,其實早就喜歡她,并且用了漫長的十年因為沒有珍惜她而遺憾,也為自己犯下的錯懺悔了十年,除了母親,再沒有一個人讓他想起會覺得溫暖,過去他因為自尊不愿承認,也不允許自己喜歡她,但……誰是云誰是泥,老天用了十年揭示了答案。
“我有把柄在你手上啊?!彼男α诵?。
“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會再讓第三個人知道的?!蔽喝R信誓旦旦的保證。
張宇洋則滿不在乎的說:“不就是你知道我媽是瘋子嗎。”在過去他以此為恥,如今卻以過去的自己為恥。
魏萊還是看出了端倪,認真的說:“你這兩天怎么了?不像你?!?
張宇洋沉吟了很久,才開口道:“當你一下子多了十年的記憶,會突然發現一切都沒那么重要了,在死面前,連生命都似變得輕飄飄的?!?
魏萊閃爍著屬于十七歲懵懂的眼神,沒有說話,片刻后說:“生命有時候真由不得自己,就拿高考志愿,我媽非讓我上財經大學,以后畢業或當個會計,或去銀行上班,可我壓根對數字沒興趣,昨晚嘮叨了我一晚上?!?
張宇洋突然想起了什么,手輕輕拍在桌上說:“有了,有了,其實元旦咱們不一定表演鋼琴,可辦場秀?!?
“秀?”
“對,你不是喜歡設計衣服嗎,你可以把你設計的衣服展示出來,讓大家知道你的才華?!?
魏萊馬上搖頭,說:“不切實際,走秀和文藝表演是兩碼事,舞臺也不是T臺,而且也沒有模特,再說……你當我是服裝設計師嗎?我只是個十七歲的學生?!蔽喝R雖然這么說,但眼神卻流露出一絲憧憬。
張宇洋一只手放在她肩上說:“肯定沒問題,我相信你的才華,你就只管畫你的圖紙,剩下的交給我?!?
突然左鄰右舍的同學目光向他們看來,魏萊連忙把他的手從肩上打開,眼睛直視著課本,像在認真學習,嘴上卻說:“哪有那么簡單?!?
“我媽是裁縫,可以幫你出成品和找布料,模特……交給我?!?
魏萊嘴上一直念著說不行,但卻拿出白紙畫起來,到上午最后一節課的時候說:“舞臺畢竟不是T臺,它是另外一種表演形式,鋼琴伴奏還是得你,你覺得做那種傳統古裝的展示如何?把每個朝代少女所穿的衣服,通過舞臺展示出來?!?
張宇洋一瞬之間發現魏萊眼里似多了一絲深邃和沉著,這是在曾經那個十七歲沒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