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凡來到乾清宮外，宮門依然緊閉，幾十個錦衣衛一字排開，護衛在宮門外。

顯然，庭審還未結束。

江小凡正要往宮門闖，七、八個宦人齊刷刷的跪在江小凡。

“殿下，爹爹說了，必須攔下殿下，不能入殿。”

宦人口里的爹爹，就是麥福。

麥福早就猜到以江小凡的性子必然不會老老實實呆在東殿，又加派了幾個心腹宦人攔在乾清宮前，就是要阻止他前去庭審闖禍。

江小凡抽出隨身佩劍，冷笑道，“誰敢攔孤王，孤王就殺了誰！”

幾個宦人趕忙上前，奪劍的奪劍，抱腿的抱腿，攔腰的攔腰，死死的將他攔在宮門之外。

“殿下就是殺了奴婢們，也不能進乾清宮！”

江小凡被七、八個宦人制得動彈不得，情急之下，只能沖著宮門內大喝。

“父皇，兒臣有話說！”

“父皇，兒臣有話說！”

“父皇，兒臣有話說”

他的大喊大叫傳進宮門之內，良久，宮門卻不見絲毫動靜。

過了半個時辰，宮門突然開了，麥福和一個老者從宮門里出來。

老者，江小凡有過一面之緣，正是當朝內閣首輔，嚴嵩。

他們算是景王一黨在內廷、外廷最大的干將。

等嚴嵩、麥福出了宮門，宮門再次關閉。

二人到了江小凡前。

三人六目相對。

江小凡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觀察這個嘉靖朝第一奸臣。

嚴嵩年約七十，鷹嘴鷂目，看著就是奸詐兇殘、心狠手辣的主兒。

麥福盯著幾個宦人，怒斥道，“大膽，你們幾個賤坯子敢侵犯殿下身體，還不立刻放開殿下，滾下去！”

五、六個宦人這才松開了江小凡，唯唯諾諾的退了下去。

恢復自由的江小凡看了看嚴嵩、麥福二人，冷冷的道，“嚴閣老，大伴，庭審是什么結果？”

嚴嵩微瞇著雙眼，似笑非笑的道，“殿下何必多此一問，庭審之前，許家就注定滿門抄斬，一個不留。”

江小凡盡管早有心理預期，但眼下親耳聽到，還是按耐不住的怒火上頭，冷然道，“但，許家是冤枉的，是被人栽贓陷害的。”

嚴嵩低沉著聲兒道，“那又如何？王妃被奸，自盡，早已傳遍天下。殿下認為，案子該如何結案，才能堵住天下悠悠眾口？陛下還能公布是因為兩個皇子為了爭奪太子之位的爭斗？”

兩個皇子已爭得你死我活，紅刀子進白刀子出，老爸還在和稀泥，為了平息事端，保住皇室最后一絲臉面，選擇讓許家扛下了所有。

道理，江小凡都懂。

但，懂，不代表能接受。

尤其是做人的良知，更不能接受！

江小凡厲聲道，“所以，你們就必須默許了裕王一黨的栽贓陷害，犧牲許家了？”

嚴嵩緩緩點頭道，“是，為了皇室的尊嚴，顏面。許家，必須私通白蓮教，勾結蒙古，一切是許家咎由自取。”

朗朗乾坤，還有人將栽贓構陷，草菅人命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冠冕堂皇。

“哈哈哈哈！”

江小凡怒極而笑道，“嚴閣老，這一殺，就是八十七口人命啊！”

嚴嵩老臉依舊毫無波瀾，似乎死得不是八十七個活生生的人，而是八十七條流浪狗。

“殿下，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哪一個帝王的豐功偉業之下不是累累白骨？哪一個千古明君的皇位之下，不是尸山血海？莫說許家只有八十七口，就是八百七十口，八千七百口，為了殿下能登上帝位，也能舍了！”

平心而論，嚴嵩說得確實在理。

尋常人家爭個三瓜兩棗的房產，存款，退休金，都能父子反目，兄弟相殘，何況爭奪的還是至高無上的皇位？

但，江小凡還是做不到視八十起條的人命如草芥。

何況，這八十七口，還是他心上人的家人啊！

江小凡冷笑道，“嚴閣老的意思，我就該視若無睹？！”

“殿下不僅應該視若無睹，還要……”

嚴嵩從寬大的官服袖子里掏出一紙文書，交到江小凡面前，“這是殿下的自辯書，我已替殿下寫好了，就請殿下加上王印，呈交陛下。”

江小凡接過所謂的自辯書一看，內容辭藻華麗，意思卻簡明扼要，就是自承受了許嫣然的蒙蔽，劃清與許家的關系，并請老爸按照大明律秉公懲處許家滿門。

這，就是送許家滿門上路的催命符啊！

江小凡藏在衣袖的左手緊緊捏著許嫣然留下的香囊，身子在劇烈的顫抖。

麥福是知曉他性子的，耐心的勸道，“殿下，許家滿門是為了殿下的皇圖霸業而死，也該死得其所。若殿下實在感念許家小娘子和許家的成全，等登上帝王寶座后，可以追封許家小娘子，替許家平反啊！”

江小凡冷哼道，“大伴，人死不能復生，嫣然已死，縱然追封她為王妃，皇后，她能活過來么？死者已矣，孤王無話可說，活著的人，絕不能再冤死！”

嚴嵩見他是腦子一根筋，對他的失望在漸漸騰升，沉聲道，“殿下若再不收起沒來由的婦人之仁，就不配當一個君臨天下的帝王！”

若今日放任許家滿門被殺，今后怕是日日都會做噩夢。

江小凡與嚴嵩完全是兩路人，三觀不同，不相為謀。

葉茗突然下跪道，“殿下，凡事三思而行呢！”

江小凡皺眉道，“茗兒，你也想勸我以大局為重？”

葉茗搖頭道，“奴婢只希望殿下不是一時沖動，將來追悔莫及。”

江小凡嘆道，“茗兒，這些日子我已三思，四思，百思啦！”

葉茗盈盈起身道，“那，奴婢支持殿下的一切決定。”

好賢惠的少女，該勸則勸，勸過便全力支持。

江小凡沖她感激的一笑，目光便落在嚴嵩的臉上，“若孤王任由父皇、嚴閣老草菅人命，才真的不配當一個君臨天下的帝王。”

嚴嵩雙眼兩道精光閃過，老臉上的怒色也漸漸平緩下來。

“若殿下非要牽涉進許家一案，嚴家會收回對殿下的一切支持。”

江小凡聳聳肩兒道，“這正是孤王想說的，今日是孤王自個兒的事兒，一切與嚴家無關。”

他拋下這么句話，便徑直往宮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