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不公的規則和法律讓我們無法生存下去時，那么向殘酷的剝削者偷……哦，索取，不失為一種正確的行為。”

馬丁尼，那個神神叨叨的“老東西”是這么開導杉尚的。

“你個自稱是靈魂之神牧師的家伙居然認同我們偷竊貴族？”杉尚看著卡桑他們啃著他偷來的雞腿，有些詫異地問道。

“我的理念和神衛軍不同，眾生平等，無貴無賤，在我眼里，你們和那些光鮮亮麗的貴族一樣……不，更加高貴。”馬丁尼笑著開口。

“神衛軍和貴族可以打著神的旗號偷走水源的歸屬，你們的小偷小摸和他們相比算得了什么。”

“他們代表神靈原諒了自己的這種偷竊，那么我也可以代表神靈原諒你們的偷竊。”

說著，馬丁尼兩手分別拿起了一只偷來的雞腿，一只塞到了自己嘴里，一只塞給了杉尚。

“你將那些剝削者的不義之財物取走，分給需要它們的受難者，這才是神靈支持我們所做的事情。”馬丁尼笑著開口說道。

……

“你膽敢偷竊貴族的神圣財產，并且用于你們下等賤民的私欲，這可是神靈明令禁止的事情。”白衣神衛軍陰冷地開口說道。

“我神慈悲，念你初犯被捉，又未成年，斷你干出如此褻瀆之事的手臂，略施懲戒。”他慢慢抽出明晃晃的長劍，放到了杉尚被貴族護衛按住的右臂上。

手起劍落，杉尚的右手小臂被連肘切斷。

“啊啊啊！”杉尚慘叫著昏迷過去，斷臂處血液飛濺。

……………………

“啊啊啊！”杉尚慘叫中醒來，不過并沒見到血液飛濺的場景。

他迷茫地看了看自己完好無損的手臂——不僅沒有被斬斷，甚至變得更加白皙了一些，上面舊時留下的傷疤也消失不見。

“這是？”杉尚迷茫了——自己做了一個噩夢？那這夢的感覺也太真實了吧！

“你醒了啊。”杉尚抬頭，看到了眼角掛著淚水的馬丁尼，但是他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的腦子還沒有轉起來，所以他還是懵逼的狀態。

“大哥！”卡桑和其他孩子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鉆進還在發懵的杉尚懷里，差點給他擠背過氣去。

“呵呵，你們再不放開你們的大哥，那他馬上就真的死了。”一個戲謔的女聲從杉尚身后傳來。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去，發現那是一位身穿黑色斗篷戴著兜帽的體型修長的神秘女人。

馬丁尼也笑著開口“讓你們的大哥休息一會吧，后面有的是機會敘舊。”

于是卡桑等人一步一回頭地走出了夾層，只留下了影三人在原地。

“老東……馬丁尼先生，是您救了我？”杉尚試探著開口問道。

馬丁尼搖搖頭“不是我……是卡桑把你背了回來，是妮娜撕了自己裙擺給你包扎，是這位小姐幫你重新長出了手臂……要感謝就感謝他們吧。”

“你倒是只字不提你這段時間一直消耗魔力吊住他的性命，還有花費重大的籌碼讓我愿意出手救他呢。”影在一旁淡笑著回應道。

杉尚愣了一下，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小臂。

在他看來，這只手臂不再是普通的肢體，其上承載了他的同伴和馬丁尼深深的關愛。

念此，杉尚眼含熱淚。

他緊緊地握著馬丁尼的手，嘴唇微顫，他有千言萬語想對這個無私照顧他們的男人說出口，但是卻發現不知從何處開口，最后，他只能深深地說一句“謝謝你，馬丁尼先生，你是我們的光。”

馬丁尼那看盡人心與世事的滄桑眼瞳也被淚水浸透——這是第一次有人正面承認了他，這也是第一次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教義的正確。

“咳咳咳，很抱歉打斷你們的感人時刻。”影干咳幾聲，隨后帶著一絲戲謔地開口道，“但是呢，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可不是聽你們互相感謝——你們得好好想想，你們就打算一直這樣嗎？”

“杉尚，你甘心一直帶著你的小伙伴擠在潮濕惡臭的下水道里，終日不見天日，冒著生命危險，靠著盜取被神衛軍和貴族們掌控的物資生活嗎？”

“馬丁尼，你甘心真理被強權定義，正義被鐵拳隔斷，然后躲在這個狹小的地方，一方面眼睜睜地看著這些孩子在掙扎中死去，一方面無視頭頂上被神衛軍壓迫的人民嗎？”

聽到影的話，二人頓時都沉默了。

是啊，難道他們要一直這樣如干涸水道里的擱淺之魚一樣，一方面眼睜睜地看著水源被貪婪者用堤壩阻隔，一方面在相濡以沫中等待慢性死亡的到來嗎？

“不，神不會允許這樣！”馬丁尼眼中仿佛燃起了反抗的火焰，他本來就是一個充滿抗爭精神的人，此刻為了這些孩子，為了還在痛苦中哀嚎的人民，他也絕不能再眼睜睜地看著神衛軍和貴族們草菅人命。

杉尚也堅定地點點頭，他帶著這些沒血緣關系的孩子們茍活至今，已經看盡人間疾苦，他不愿意再有人經歷這些了。

“你們的神才不會管你們怎么樣呢……要不是你有什么特別的地方，你們這些人都死定了，沒得談的那種……”影在心里吐槽著，但是還是表現出一副暗暗點頭的模樣，似乎在認可他們的決心。

“那么，首先，我代表靈魂神殿的靈魂侍女，向馬丁尼你提出一個交易……”影拿出了薇薇安給予的主祭權杖，“只要你愿意前往靈魂神殿，那么我會幫助你移走殘酷剝削翠茵城已久的神衛軍。”

此言一出，馬丁尼和杉尚都傻了。

移走而不是清除神衛軍？這種事情的難度堪比單槍匹馬殺入龍息宮當著紅龍騎士團的面把凡賽爾亂刀剁成肉醬一樣——不能說是天方夜譚吧，只能說是有億點難度。

馬丁尼雖然能看出影十分有自信，但是實在不確定這個自信來自于絕對的實力還是絕對的魯莽，于是他弱弱地開口問道“你對此真的有把握嗎？”

而杉尚則是一副看瘋子的眼神，那個表情仿佛在說：你這是拿著吸管進茅廁——一心想要嘬屎（作死）啊.

影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畢竟一般情況下對于這種橫行霸道多年的地頭蛇來說，全部死光比挪窩輕松多了，尤其是對面還有信仰狂熱buff加成。

但是，正是因為他們的宗教狂熱，才會使得這件事能夠成功。畢竟靈魂之神老人家說過了，祂已經和神衛軍的那位靈魂侍者打過招呼了，那么自己過去，就可以說自己代表神諭。

對于那些宗教瘋子來說，別說挪窩了，面對攜帶神諭的影，他們就是被命令當場集體自殺都估計不帶猶豫的。

于是她淡笑著開口“放心，靈魂侍者會幫助我的。”

馬丁尼看著影那古井無波的靈魂，知道她所言非假。雖然難以置信，但是他也只能相信了。

于是他低頭思考了一會后，抬頭看向影，目光堅定地開口“可以，只要可以讓神衛軍不再折磨翠茵城的人民，我可以主動前往靈魂神殿。”

影頓時很高興起來，這讓觀察著她的靈魂的馬丁尼有些莫名其妙。

“那么，神衛軍解決了，但是還有一個勢力需要你們自己想辦法解決……”影看向杉尚，意味深長地開口道，“那就是一切壓迫的根源——長期盤踞在平民頭頂的貴族們。”

“神衛軍為什么會有滋生的土壤？一方面是黃沙之海較為艱苦與封閉，此地的人民都對靈魂之神十分虔誠，信仰在這里可以發揮強大的作用。”

“而另一方面，則是貴族們的默許——他們既想要趴在人民的身上吮吸鮮血，又不想撕開他們虛偽的皮囊。于是一個宣揚對其有利的教義，實力強大，而且行為舉止不受限制的組織就此應需而生。”影冷笑著開口道。

聽到影一針見血的分析，馬丁尼和杉尚都意識到了真相——沒錯，神衛軍的一切行為都在直接或間接為貴族服務。

他們宣揚的教義，一方面確立了貴族高人一等的神學地位；一方面麻痹大眾，讓他們沉溺于回歸偉大太一享受肉身苦難的迷魂藥中，心甘情愿地等待這一世的消亡，滿懷期待地盼望下一世的開啟。

他們控制了水源這個必需品，更是壓制了人民的反抗欲望，讓人們只能忍受殘酷的剝削。

“那么，我們該怎么辦呢？”杉尚開口道。

“你們讀過報紙嗎，知道南方的革命軍嗎？”影淡笑著開口問道。

他們點點頭，之前偷雞腿的時候杉尚就是用記載了革命軍事跡的報紙包著的。

“你們也可以這么反抗……但是不需要明面對抗。杉尚，你們擅長偷盜，應該知道如何隱藏自己。”

“翠茵城的貧民是規模最大的群體，去發動他們的力量，去聯合每一個想要反抗的人，讓不能參與隱蔽活動的人成為你們的眼睛與耳朵，讓能夠訓練成為盜賊的人加入你們的行動。”

“破壞，投毒，策劃有組織的游行與反抗，甚至于暗殺。你們將行走在黑夜之中，為翠茵城帶來嶄新的黎明。到那時，人人將會平等，都在神靈的庇護下生存。”

“馬丁尼，你可以將你的教義交給他們，讓他們實現自己的正義的同時，牢記靈魂之神真正的教義。屆時，你們將會成為全新的教會組織。”

“這個組織理念，我也幫你們總結好了：行于暗夜，侍奉光明。萬物皆虛，萬事皆允。”

“我覺得，這個組織就叫守夜者，怎么樣，正好和東海主張‘正義’的盜火者對應。”影微笑著開口道。

馬丁尼和杉尚被影描繪的平等社會震撼了，他們眼中閃著希望的色彩，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光明的時刻來臨。

許久后，他們默默地點頭。

長夜籠罩眾人，而火光卻不均，于是便有人試圖盜取溫暖的火光，追尋其渺小的希望，是謂盜火者；而有人于暗夜中廝守，驅趕黑夜的危險，是謂守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