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神靈和信仰的關聯(lián)。”詭異的混響以平淡的語氣說出了令人震怖的真相。
凡賽爾瞳孔收縮，喉結微微顫抖，冷汗浸透了他的衣物——剛剛他所得知的真相過于恐怖，那種扭曲和邪異的存在關系，就是這個世界神靈的真相？
若不是他的靈魂早已被強化過，他很可能會因為得知這種禁忌的知識而心神崩潰。
“還真是殘酷呢……聽上去神靈似乎并不逍遙，你們的限制甚至比凡人還要多。”凡賽爾強忍住心中的恐懼與迷惘，對著眼前疑似“神上身”的薇薇安說道。
“不，雖然有所限制，但神靈擁有神國與權柄，只要信仰紐帶一直存在，神靈便可不死不滅，甚至于一定程度上做到全知全能。”三色瞳的薇薇安冷漠地回應道，“神靈以下皆螻蟻。”
“那成神的條件是？”凡賽爾的目光閃爍著，他的內心其實已經有了答案，但他需要一個確認。
“信仰與權柄……”薇薇安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微微抽動了一下，似乎露出了微不可查的笑容，“汝的運氣很好……已經有了建立信仰的良好基礎……”
“在汝重新整合明斯克拉帝國時，幫吾統(tǒng)一人類的信仰，讓吾之教會成為人族的燈塔。”奪取薇薇安身體的存在不再掩飾自己的身份，祂便是靈魂之神！
“屆時，吾會允許汝建立自己的個人崇拜信仰依附于吾。”祂的囈語在凡賽爾心頭響起，帶有極強的蠱惑力，“等到汝的生命層次達到半神時，汝便可正式托舉神國。”
“哪怕那個時候汝手中暫無權柄，也可成為吾之從神，正式踏入神的領域里。”
凡賽爾沉默了。
這個邪神給出的交易很苛刻嗎？不，別說苛刻了，只能說是優(yōu)渥！
他本來就是要改革明斯克拉帝國，整合這個腐朽的國度，終止地方貴族多年來壓榨平民的殘酷剝削統(tǒng)治。
如今這個神靈只是要求，在改革的同時提高靈魂教會的地位，大不了建立一個政教合一的國度而已。
但是影許諾給吉尤姆和革命軍的是一個平等的社會，許諾給羅蘭的是一個進步的社會，許諾給理查德和盜火者的是一個公正的社會……這和必然要實現(xiàn)集權的統(tǒng)一信仰統(tǒng)治肯定會沖突。
難道自己要背棄這些諾言嗎？
想著那些在自己的鼓舞和許諾下甘愿加入其偉大事業(yè)，甚至甘愿犧牲的人們，凡賽爾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那可是成神啊，一條神之路就這么被放在了他的面前……
……
許久后，凡賽爾抬起頭，他的眼神充滿了堅定。他對著靈魂之神搖了搖頭，沒有說任何別的話。
靈魂之神似乎有些遺憾地伸出了右手，指了指在神殿側面石桌上的一個花盆，“汝現(xiàn)在不愿意接受吾給的成神路，那么就送汝一盆花吧……神靈的交易必須有個結果。”
凡賽爾沒有多說什么，默默地快步上前拿起了花盆，然后頭也不回地朝神殿大門走去——他擔心自己再待下去會無法堅持現(xiàn)在的決心。
“神衛(wèi)軍，任汝處置。馬丁尼，一定要帶來。”雖然已經走出很遠，但靈魂之神的混響和囈語還是在凡賽爾附近響起。
隨著這位人類皇者最后一步踏出神殿，薇薇安那一直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嘴角咧出了常人無法達到的詭異弧度。
但這種驚悚的笑容只持續(xù)了片刻，很快便和其眼中的三色瞳一起消失了，薇薇安再次變回了之前的模樣。
她長滿白翳的眼睛默默注視著凡賽爾離去的方向，嘴巴微張，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最終只發(fā)出了一聲悠長的嘆息……
……………………
“剛體模型的傳動部件為剛體，也就是說它不需要考慮內部結構和變形，只考慮運動狀態(tài)和力學特性即可……”
“而我們實際制造的機器都是彈性模型，要考慮變形的影響，對傳動部件進行實體建模并采用有限元方法進行分析……”正在一個大型黑板前侃侃而談的不是什么學院教授，而是東海大公，羅蘭·坎貝爾。
他正在教導查理從盜火者挑選出的頭腦特別靈光的手藝人和一些天賦異稟的法師——這些人將系統(tǒng)地學習羅蘭大公的知識和前人的理論，最后成為研究者和技校老師。
技校是凡賽爾告訴羅蘭大公的。在這個世界中，只有貴族才有資格上學費昂貴的學院或者聘請工資不菲的家庭教師。
而凡賽爾提出了教育改革，一邊在東海嘗試建立公費的夜校，讓平民也有機會學習知識，另一邊則建立專門的技校，用來培養(yǎng)需要特殊專業(yè)知識的實業(yè)人才。
羅蘭大公對于有魄力打破傳統(tǒng)讓民眾接觸知識，并且構想出較為完善的教育體系的凡賽爾發(fā)自內心的敬佩——這使得他更加確信凡賽爾和自己一樣，都是站在高于當前時代的山峰上俯瞰世界的人。
講完這次的內容，他看了看下方那些桌凳上神色恭敬的聽課者，不禁挑了挑眉頭。
雖然他第一次就說明了，不要在意他東海大公的身份，但是這些人依然對他十分敬畏。
“不過這樣倒是讓他們都聽蠻認真的。”羅蘭大公笑著搖搖頭，然后布置了這次的作業(yè)：回去之后繪制三個標準的工圖，再自創(chuàng)一個工圖。
離開教室后，他走在這個風息城正中心的巨型建筑中。走過大型的長廊，穿過學徒們正在進行實踐的工作間，巡視著被命名為車間的大廳，他的心中滿是感慨。
這個內部構成復雜的地表建筑就是東海實驗中心，是由帝國皇室、盜火者和坎貝爾家族三大勢力一同投資建立的研究機械和魔法組合的人類科技前哨站。
本來凡賽爾會以為這種合作需要長時間的磨合，但沒想到坎貝爾家族居然極其配合，不僅拿出了建造深海王座的圖紙和經驗，甚至于羅蘭大公還繪制出了自己腦海里構思的許多具有跨時代意義的設計圖紙。
“可惜啊，父親，你看不到我想展示給你看的東西了……魔法和機械的結合，必將是人類的未來！”羅蘭看著正在嘗試相互配合的工匠和法師，露出了發(fā)自內心的微笑。
雖然這些參與研究的人可能自己還沒意識到這些匪夷所思的圖紙代表了什么，但是他們每一次蹩腳的配合成功，都代表這些羅蘭大公的構想距離實現(xiàn)又近了一步。
就在羅蘭沉浸在對未來的暢想中時，突然一個學者慌慌張張地跑到他面前，向他說道“地下室大門的燈亮起了藍光。”
東海實驗中心的地下室是一個神秘的地方，那里被一道堅固的秘銀大門封閉，其內部對外傳遞信息的渠道只有門口的一盞燈。
研究員只知道燈亮紅光，代表下面出現(xiàn)了危險，燈亮藍光，代表下面的特殊研究出現(xiàn)了結果。而無論如何，能進入這個地下室的都只有羅蘭大公，和一個個來自盜火者那邊的巨型箱子。
“哦？是嗎？那可真是太有意思了。”羅蘭大公露出了古怪的笑容，“那我得趕緊下去看看有什么成果。”
自從一個半月前薩瑟蘭進入地下室開始研究后，羅蘭大公處理過五次紅光事件，但是藍光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快步來到通往地下室的秘銀大門前，羅蘭先是封死了身后的第二道秘銀大門，隨后再催動魔力，打開了這個通往血肉實驗室的大門。
隨著大門緩緩打開，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臭味猛地向羅蘭大公襲來，但是被其一個輕描淡寫的【水膜術】擋住。
緩步走下黏糊糊的臺階，一個滿是巨型玻璃容器地下空間出現(xiàn)。
各種詭異惡心，破碎后又融合的組織碎塊充斥在這些容器中，不遠處角落的巨型鐵籠里還有一些痛苦的悶哼聲和鎖鏈的碰撞聲傳出。
羅蘭看著這些褻瀆的血肉造物，眉頭挑了挑，一邊向前走著，一邊嘴里說道“雖然我不是很信神靈，但是我覺得你做了這些事情之后會無法回歸偉大太一的，薩瑟蘭。”
在這個血腥實驗室的正中，薩瑟蘭正凝視著眼前的一個玻璃容器，嘴里回應道“人類進步的每一步都會踩死很多生靈，我的朋友，如果這些罪孽需要有人背負，那我愿意承擔。”
羅蘭大公走到薩瑟蘭身旁，看著那個玻璃容器中的血肉造物，頓時瞳孔顫動起來。
那是一根極其粗壯的肌肉纖維組成的長條形血肉塊，其上附著了一層光滑的筋膜，在其兩側，還有兩根較細的肌肉條連接其中端和左右兩端，在兩邊的端口處是兩坨盤狀的肉塊。
最讓人驚訝的，是其表面浮現(xiàn)著大量的血管，這些血管組成了神秘的陣紋和符號，看上去無比邪異。
“神啊，這……這是什么？”羅蘭大公絲毫不掩飾自己聲音的顫抖與言語間的震撼。
他現(xiàn)在終于理解了正常人看見深海王座的感覺——不，深海王座可沒有這么掉san，這簡直是超出人類理解的造物。
“中間的大型肌肉條被稱為運動纖維，它可以利用兩邊的吸盤，牢牢地固定在需要做功的地方，然后在兩側的輔助纖維的協(xié)助下，進行類活塞模型的運動。”薩瑟蘭臉上帶著狂熱的笑容，溫柔地看著那坨血肉塊，熱情地向羅蘭大公介紹起來。
“其表面有部分的魔法回路和靈魂神紋，可以讓其承受法術加持與實現(xiàn)自行魔力充能，并且只需要通過禱告詞就可以讓其運作。”
“哦？可以做個示范嗎？”羅蘭想了想，然后從儲物戒指里面拿出來了一個準備加裝到車輪上的齒輪組模型，“正好它還缺動力組，不如讓你的小家伙試試？”
薩瑟蘭點點頭，然后打開了容器，小心翼翼地抱出血肉塊，將其放在了齒輪組上，隨后高聲吟唱起來“哦，偉大的靈魂之神，請您指引渾渾噩噩的靈魂，讓其運作機械造物……”
隨著禱告詞的念出，運動纖維很快就抓牢了齒輪組的連桿和連桿軸瓦，其上的血管紋路微微發(fā)出血紅的光亮，接著開始快速的運作起來。
“可以事先給其注入魔力，這樣它的運動會更快。”一邊說著，薩瑟蘭一邊注入了一部分魔力，很快運動纖維就如同打了雞血一般加速運作起來。
“它的大小，力度可調嗎？”羅蘭大公搓著小胡子，目光閃爍著，認真地盯著這個正在運作齒輪組的血肉塊。
“能更小，但很難更大，不過數(shù)量的疊加是可以的。可以通過加減它們的數(shù)量，來改變力度。”薩瑟蘭回答道。
“那我還有一個問題……它的成本需要多少？”羅蘭大公搓小胡子的速度開始加快。
“你是說食物還有增殖問題嗎？它們只需要糖水或者菜湯就可以生長。如果想要提高力量，那喂肉湯就行。”
“至于增殖，它們會自我分裂出子個體，如果有會血肉魔法的法師，那么還可以加速它們的生長和增殖。”薩瑟蘭如是回答道。
“太好了！”羅蘭大公突然興奮地大叫起來，“你簡直是個天才！薩瑟蘭！你愿意招收一批學習血肉魔法的學徒嗎？有了幫手，你的研究會更快的！”
“一直困擾我的動力問題解決了，此前我還想利用復雜的組合法陣來實現(xiàn)類似的效果，或者是燒熱水后利用蒸汽這種落后的方法來實現(xiàn)機器的自動運轉，沒想到，你的研究直接為我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羅蘭大公無比激動。
稍微冷靜了一下之后，羅蘭大公問道“你為這個偉大的造物起好了名字了嗎？”
薩瑟蘭想了想剛剛羅蘭大公說的話，然后說道“呃，叫爭氣肌怎么樣？”
羅蘭大公嘴角抽了抽，然后搓了搓胡子，想了想，隨后開口道“發(fā)動肌吧，發(fā)動機器的肌肉，這個蠻好的。”
“行吧，那就叫發(fā)動肌。”
就這樣，在兩位跨時代的天才的相互幫助下，人類的工業(yè)革命進程，朝著一個離譜的方向撒丫子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