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管家從不知道，原來這種金頭發(fā)的女子，還有不是亞力士王國的。

周邊那些國家的人，不是和海棠國出入不大么？

他遲疑著，覺得不穩(wěn)妥：“王先生，還有別的人選嗎？”

王先生擺擺手，說道：“我叫你一聲老馬，一般人來了，我都不樂意向他推薦這么高檔次的貨色！不樂意！也就是咱們十幾年交情，我才給你留著的！外國女仆，你想想，帶不帶勁？”

馬管家略作思考：“帶勁?！?

“是不是揚(yáng)眉吐氣，一展我海棠國雄風(fēng)？”

“……的確令人振奮！”

“那你還遲疑什么呢？文化方面你放心，我考校過了，熟讀四書五經(jīng)，交流全無障礙，那中原官話講的，比收音機(jī)里的播音員都標(biāo)準(zhǔn)，嗓音齁甜！再加上，她還會講外語，亞力士語，國際通用語言，她說得比我標(biāo)準(zhǔn)，詞匯量比我還多！”

啪的一下。

王先生拍了馬管家的大腿，又說道：“你買回去，宋真少爺還能跟她學(xué)外語，多好？”

嘶……

話到此處，馬功成有點心動了。

王先生的為人他了解，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從來不夸大其詞，說什么是什么。

這個“黑牡丹”，肯定是可以勝任助理工作的。

而且會外語，真是加分項。

西洋市有亞力士租界，很多亞力士非凡者來這里討生活，會亞力士語，幫助很大。

往小了說，省了一個翻譯。

馬管家遲疑著，說道：“先見見吧。”

“好嘞。您用茶，稍等?！?

王先生走出房門，不過片刻，就帶了一個高挑的金發(fā)女子過來。

她剛一進(jìn)門，馬管家的眼睛就亮了！

這樣子的……

宋少肯定喜歡??！

馬管家起身說道：“按規(guī)矩，我先檢查一下這女人手腳是否健全，有無畸形?！?

王先生一比手：“這是自然?！?

金發(fā)女子微微一笑，笑容帶著鄙夷。她鮮紅的眼睛一閃，在場兩個男人登時怔住。

馬管家維持著半起身的姿勢，片刻之后，復(fù)又坐下。

隨著女子眼里的光輝消逝，馬管家沒事人一樣，說道：“檢查過了，確實是完好的，她的身體很健康?！?

王先生哈哈一笑：“這是當(dāng)然！要是次品，我也不敢往您面前帶?。　?

這是——

「心靈扭曲」。

黑茲爾掌握的另一種獨(dú)特力量，“魔物”的力量。

她可以讓一個“正在進(jìn)行的想法”結(jié)束，并且自由的賦予它一個結(jié)果。

剛剛她利用這一招，跳過過程，直接將結(jié)果移植。

先前她利用這一招，讓王先生誤以為她是逃荒而來，因生活所迫不得不賣身的魯比人。

心靈扭曲只能對普通人使用，非凡者的靈魂已經(jīng)得到升華，無法突破，改變不了他們的思維。

對普通人使用，也需要不斷用法力維持結(jié)果，否則灌輸給目標(biāo)的“認(rèn)知”很快就會消散，如果事情足夠重要，目標(biāo)一定會反應(yīng)過來。

即便有如此多的限制，心靈扭曲也足夠強(qiáng)大。

這是黑茲爾能成為“五星殺手”的另一個倚仗，她的身手反而在其次了。

現(xiàn)在站在馬管家面前的，應(yīng)聘助手的，正是身負(fù)肅奸委員會委托，專程來殺宋真的黑茲爾！

殺宋真，舉手之勞。

難處在于，黑茲爾還不想一走了之，她在西洋市有尚未達(dá)成的目標(biāo)。

小梅園那一塊住著的人非富即貴，有高手輪流坐鎮(zhèn)。

普通時候是四五個三階，偶爾是一個四階帶兩個三階。

潛入搜查沒問題，動手殺人則有暴露風(fēng)險。

因此，在潛伏跟蹤時探聽到馬功成要買一個仆人之后，黑茲爾立刻換了打法。

成為宋真的助理，還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這把穩(wěn)了！

馬管家看著亭亭玉立的黑茲爾，很是滿意。別的不說，形象是真突出，足充門面。

他呵呵一笑，說道：“黑牡丹是吧，你會說外語？”

“yes，sir.”

王先生笑道：“她說：是的，先生?！?

馬功成拍著大腿，很高興的樣子：“好啊，會外語好?。　?

有購買意愿，那就得談價格了。

王先生給馬功成發(fā)了支煙，兩個男人吞云吐霧。

馬功成靠在椅背上，說道：“不錯！一百銀元，這價格公道吧？”

王先生一臉匪夷所思：“外國貨！會洋文！老馬，一百銀元，你當(dāng)是大字不識、骨瘦嶙峋的鄉(xiāng)下丫頭??！”

“外國貨……外國貨，不見得好。”

“外國貨，哪有不好的？”王先生撣了撣煙灰，就指著黑茲爾的鼻子說道，“八金羊，你帶走。黑牡丹長什么樣你看到了，你看這腰，標(biāo)準(zhǔn)楊柳腰！哪怕是買回去當(dāng)個陪床丫鬟，也是物超所值。”

八金羊？你把我賣了吧！

你看你這話說的……成成，我也不跟你玩虛的，五金羊總可以吧。

她歲數(shù)太大啦！看上去，怎么也有十七八了吧？買回去，不好教啊。

這個歲數(shù)才有味道呢！不老不嫩，像九月末十月初的大閘蟹，珠圓玉潤，滿口流芳呀！再說，她一外國女人，舉目無親的，能跑哪去？

“唉……”

唇齒間，漏出嘆息。

眼前兩個男人對著自己討價還價的場景，勾起了黑茲爾的回憶。

他們的對話仿佛在天邊響起，回聲很大，聽不真切。他們的形象，也逐漸和某兩個人重合，不愿直視的畫面，再一次的涌現(xiàn)了。

下意識的，她側(cè)頭，想摸摸自己的耳朵。

在脖子上項鏈的作用下，她的“魔物體征”消失不見。他人眼里看不到精靈耳，而是普通的，人類的耳朵。

雖然上一次不是買賣，但是……

不被人看作“人類”，而是被人看作物品，或者說……

不被人看作是自己的孩子，而是視為不祥、視為災(zāi)厄?qū)Υ倪^去，浮現(xiàn)在了眼前。

黑茲爾閉上眼睛，斬斷自己的思維，面容慢慢冷酷。

“這是身契?！?

不知道過了多久，王先生接過四枚金山羊，將賣身契交給馬功成。

馬管家折了兩次，小心翼翼的貼肉收著，其后招招手說道：“黑牡丹，從今以后，你叫我‘馬管家’。走吧，我?guī)慊丶?，見見少爺?！?

“是?！?

黑茲爾低頭答應(yīng)，跟在馬功成身后，走向門口。

臨出門前，她勾著唇角，半回過頭，朝王先生搖了搖手。

這是……

在告別嗎？

王先生“嘿”的一笑，重新取出金山羊，揣摩、凝視：“這外國妞，還挺有禮——唔，噗！”

一口血箭噴了出來，發(fā)黑的血液沾在金羊上！

王先生大驚失色，連忙捂住嘴巴。他身體內(nèi)部蠕動，五臟六腑一個勁的往上頂，喉嚨口不斷受到?jīng)_擊。

終于，他克制不住，偏頭嘔吐——

這一下子，他的心肝，他的脾腎，全被絞碎了、打爛了，源源不斷的從他的嘴里噴出。

可怖的是，直至此刻，王先生也維持著清醒的意識。

不，或許不清醒了。

“你、你們……你們……”

四周無端昏暗，王先生看到，小小的房間多了好多好多人。男的，女的，都有。

他們大多是十二三歲的樣子，小一些的，還有七八歲的。

他們大多穿著灰布藍(lán)衣，松松垮垮的衣服上帶著補(bǔ)丁，很不合身。

這些是……

被他賣掉的那些孩子們嗎？

“不、不會的……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菩、菩薩保佑我！菩薩保佑我啊！”

王先生大驚失色，下意識想要逃跑。

只是一轉(zhuǎn)身，他就栽倒在地，再起不來了。

啪！

車廂里，黑茲爾打了個響指。

馬功成轉(zhuǎn)頭看她，皺眉說道：“你干什么呢？”

黑茲爾大張雙目，很無辜的樣子：“沒什么呢，馬管家?！?

“你現(xiàn)在是宋家的女仆，不體面、不優(yōu)雅，不合規(guī)矩的小動作，以后不要做了！打響指，青皮流氓才打響指！”

“好的呢，馬管家。”

恰在此時，馬車突然停下。

車夫撩開簾子，大聲叫道：“馬管家，失火了！好像是王先生的宅邸！”

什么？

馬功成探出身去，只見身后濃煙滾滾，火光沖天，王先生的家著了！

車夫問道：“我們回去看看嗎？”

“看什么看？你會救火還是我會救火？走了！”

馬功成大聲呵斥。

他回到車?yán)?，嘴里小聲念道：“這該下地獄的，終是得了報應(yīng)。幸好我走得早，險些被他拖累了！菩薩保佑！”

黑茲爾手底一翻，四枚帶血的金山羊滑入她的袖口。

她笑著，說道：“是的呢，馬管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