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下意識要開口。
酈母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胳膊,問酈道安:“又要出去?”
酈道安道:“替老爺子去趟警局。”
酈母就道:“我讓安娜明天過來,你回來別太晚了。”
酈道安沒說話。
酈母皺眉:“你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
酈道安唇角往上勾了勾:“您脾氣倒是不小。”
他這話也不知跟誰說的。
安娜有些說不上來的難堪。
酈母也不大愉快,再要說他兩句,酈道安接了電話,抬手做了個阻止的手勢。邊往外走。
酈母話到了嘴邊,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走了。
逃避,逃不過現(xiàn)實。
竺君給酈道安留了言,告訴他,她現(xiàn)在在天楓苑,就將行李放回到了之前的房間里。
她雖不擅長做飯,可這半年也跟著阿姨學(xué)了幾道菜。
熬湯的手藝她是有的。
走出去很長一段路,打了車,去超市買了菜,熬了一鍋牛尾湯。
她坐在空蕩蕩的客廳等。
等酈道安來。
從中午等到傍晚,從傍晚等到深夜。
竺君再次撥了酈道安的電話號碼,還是關(guān)機。
她不確定自己是被拉黑了,還是酈道安真的是關(guān)機了。
她按捺下來,繼續(xù)等。
夜越來越深。
今天是周日,下周二,也就是后天的事。
面上看來,她平靜得很,可每一分每一秒過去,都是煎熬。
時間到了凌晨的兩點四十六分。
酈道安是不會來了。
竺君撐了一天,撐到現(xiàn)在,是疲憊,也是困倦。
是絕望后的崩潰。
她不知道她要怎么做,酈道安才會滿意。
凌晨四點二十分的時候,她已迷迷糊糊的靠在沙發(fā)一側(cè)的扶手上,快要失去意識。
聽到門口傳來聲響,竺君立馬坐直了身,她急往門口方向看去。
卻只看到管家站在門邊。
失望、煎熬、痛苦。
多種情緒交錯,發(fā)酵,竺君有些眩暈。
她很快坐了回來。
長長的眼睫,將她眼中幾近消亡的光遮住。
管家過來道:“竺小姐,酈先生讓我來給您帶句話。”
竺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你說。”
管家道:“先生說,希望你以后,好自為之。”
酈道安有把最簡單的字,說得極具殺傷力的本事。
竺君似萬箭穿心,連咽下唾沫,都是艱難的。
她逼著自己笑,點了點頭:“我受教了。以后,再不會叫酈先生不快。”
她抬起眼來,眸中干枯得,和干涸了的水井似的。
明明不久前,她眼里還殘存著幾許光斑的。
竺君問:“我聯(lián)系不上酈先生,你能替我和酈先生說一聲,我想當(dāng)年給他賠罪嗎?”
管家猶豫。
實在是可憐她,便點了點頭:“好,我替你聯(lián)系酈先生。”
竺君一口氣緩緩?fù)铝顺鰜恚⒌椭^,很禮貌的和管家道:“謝謝你。”
站起身,慢慢的往樓梯那兒走。
從接到那通電話開始,她沒有喝一口水,沒吃一粒米。
胃里早空空無也。
可她真的沒有胃口。
坐在房間的地板上,竺君將下巴靠在膝蓋上。
她閉眼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被逼到絕路,痛苦得恨不能一死了之。
偏偏,又死不得。
眼睛疼到了極點,卻再也沒有一滴淚可掉了。
人到了這個境地,才發(fā)現(xiàn),是哭不出來的。
靠坐在警察局的椅子里,酈道安聽著管家在電話里說的話,他不肯承認(rèn)自己有點心軟。
慣常清冷的說了句:“還知道錯。”
就把電話掛了。
方明已經(jīng)從外頭回來,他正在檢索李成柏的個人信息。
看酈道安要走,忙把腦袋從電腦后面探出來:“這就走了?”
“在這兒看你瞎忙活?”
沒能把李成柏找回來,方明臉上無光,被酈道安懟得沒話回。
他嘀咕道:“誰讓那小子跟泥鰍一樣,滑不留手。”
酈道安將外套搭到臂彎上:“還有三十六小時。”
方明敲著鍵盤的手一抖,嘴里的煙差點兒砸到鍵盤上。
“你別光嚇唬我。”
方明眼見著酈道安真要走,忍不住跳了起來。
“幫個忙......”
話未說完,就被酈道安賞了個白眼。
為了破案,方明也是跟熊借了膽子。
他攔在酈道安跟前:“你也不想保羅被人弄出去,弟兄們的血白流。”
“既然李成柏消失前最后見的人是上次那女孩兒,你讓我見一面唄!”
“我保證不會嚇著她!”
方明就差跟酈道安下跪發(fā)誓。
可酈道安還是那句話:“不行,換人。”
方明看著酈道安推門出去,就差罵娘。
又不是沒線索,偏他酈道安擋著道兒,這話還不能跟上頭反應(yīng),擱誰誰不憋屈。
酈道安不是真不把保羅的事放心上。
但他并不以為竺君能提供什么有用的線索。
瑪格麗特是借竺君的嘴給她哥傳消息,好讓人躲著點災(zāi)。
要說瑪格麗特會把身家性命交給竺君......酈道安以為不可能。
聽管家說她在天楓苑等了一晚上。
他掐算著,有這么一回,她也該長了教訓(xùn)。
便讓花旭把車開到了天楓苑來。
天楓苑所處地段本就清凈。
又是清晨,周遭更是靜得只聽到幾聲鳥叫。
酈道安讓花旭自己回去,他把車開到了天楓苑里頭。
管家出來開的門。
看到酈道安,管家忙道:“先生,竺小姐在樓上呢。”
酈道安“嗯”了一聲。
先往里走了幾步。
忽然又回頭,跟管家說道:“往后,這兒的人員出入你多留心。”
“陌生面孔一概不準(zhǔn)進。”
酈道安說的“不準(zhǔn)進”,當(dāng)然不是指天楓苑這道大門。
而是從前邊路口就開始設(shè)閘的門閘處。
管家想到上次安娜過來的情景,忙應(yīng)聲說“是”。
酈道安這才繼續(xù)往里。
管家在邊上道:“竺小姐做了晚飯,廚房里還有牛尾湯。”
“您昨晚上沒空回來,她也什么都沒吃,這會兒牛尾湯還在廚房里放著呢。”
酈道安聞言,沒說什么,但眉眼間很顯然松弛了不少。
他往樓上走,左手邊的窗戶開了一小半兒,清晨的光從那窗口鉆進來。
酈道安抬手,猶豫了一下,轉(zhuǎn)而握住了門把手。
他輕輕的往下按,隨即往里走。
腳下也放輕了一點兒。
但房間里,床上,沒有竺君的身影。
酈道安在門邊站了一會兒,視線轉(zhuǎn)到了洗手間的方向。
他往那兒走。
不經(jīng)意聽到里邊傳來說話的聲音。
竺君在打電話。
她嗓音一貫的軟糯,但此時聽,又多了點兒不一樣。
她說:“手術(shù)的事,我來解決。”
“行宇,你要撐下去。你要是有什么,二姐絕不獨活!聽到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