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來,竺君又噴嚏連天。
被酈道安盯著喝了一大杯的紅糖姜茶,到中午吃飯時都沒胃口。
明明也不是周末,不知他今天怎么不上班。
竺君往書房那兒看了一眼。
酈道安推門出來。
與她偷偷看過來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竺君還想假裝自己是不經意。
但酈道安那眼神太明白了。
她要是跟他演戲,怕是要被他嘲諷至死。
竺君清了清嗓子,厚著臉皮往他跟前去。
她自己眼里的厚著臉皮,在酈道安眼里,是怯生生的俏模樣。
他反手將門帶上,站在門邊等著她。
“廚房煲了猴頭菇竹絲雞,我給你拿過來?”
酈道安凝著她。
也不回她。
竺君被他看得手腳都不知放哪兒好。
他那雙眼睛好像能把人都給看透似的。
她老實道:“其實,我是想看看你忙完了沒有。”
酈道安似是而非的揚了揚眉梢。
竺君接著往下說:“毛衣我已經織好了。”
她倒是孝順。
酈道安道:“拿過來我看看。”
竺君臉上露出笑來。
答應了一聲,忙回房間去。
酈道安見著她小步快走,眉眼微挑。
他轉身回到書房。
桌上電腦正開著視頻會議。
竺君捧著自己織好的毛衣來到書房,酈道安已關了電腦。
他起身,走到竺君跟前。
她將疊得板板正正的毛衣遞過去。
“這兩天降溫了。”
她試探著說了一句。
酈道安視線在那毛衣上掃了一眼,并未接過來。
他抬眼看她。
“酈先生要注意保暖,別像我似的,老是感冒。”
她被他看得心虛,慢吞吞的說了一句。
酈道安便道:“你現在說,是不是晚了?”
竺君一時沒意會過來,還在想怎么就晚了。
隨即想到昨天晚上,兩人睡的一床,又挨得那么近......
他不感冒,也得被她傳染。
竺君臉漲紅。
她忙道:“你嗓子疼還是頭暈?”
“我現在就去拿藥過來。”
邊說,邊要轉身出去。
酈道安清了清嗓子:“免了。”
“我沒那么嬌貴。”
竺君喃喃著:“那我......”
“衣服放下,出去吧。”
竺君應“是”。
想到自己織的毛衣會被快要一年未見的父親穿上,竺君既期待又酸楚。
還有些說不上的激動。
以至于她對將要幫忙去辦這件事的人,酈道安,態度上有些拿不準的,熱情。
快走到門外時,又轉過來,問:“酈先生,你真的不喝湯嗎?”
“你中午吃得不多,還是喝一點吧。”
“健胃養脾的,你胃不是不太好嗎?”
酈道安抬眼看過去:“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
竺君木愣愣的看著他,突然垂下眼去,她腦袋往后一縮,關門出去了。
他從未在她面前表露過脾胃不適方面的毛病。
她是怎么知道的?
酈道安手在那毛衣上撫了撫。
料子是好料子。
她對她家里人,是真的不錯。
竺君慌里慌張的下了樓。
阿姨拿了一碗熱湯進來。
看到竺君坐在沙發那發呆,上前道:“先生沒下來?”
竺君“唔”了一聲:“他忙著呢。”
“你沒告訴先生,今天燉的這湯,是專為他做的?”
竺君忙不迭要拿手去捂阿姨的嘴。
“快別說了。”
“他剛問我,怎么知道他脾胃不好。”
“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真難為情。”
“這有什么難為情的?”
阿姨不明白:“你這是關心他,他心里之不動多高興呢?”
“哪兒呢,”竺君皺著小臉,“我簡直奇怪死了。”
“和偷窺別人的小偷似的。”
“你想到哪兒去了。”
阿姨失笑:“對自己在乎的人,觀察細微,想要做點讓他高興的事,再正常不過了。”
竺君喃喃:“也不是。”
她只是想著,他既幫了忙,她便有點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便做點什么,算報答他。
“不是什么?”
阿姨當竺君是小姑娘,臉皮薄。
開導道:“男女朋友之間相處,要么你大膽,要么他大膽,感情才能節節攀升。”
“一個悶不吭聲,一個扭扭捏捏,什么時候才能大踏步前進?”
“竺小姐,你要主動!”
“男人都是鋸嘴的葫蘆!你一主動,他就完了!”
“俗話說得好,女追男隔層紗!”
竺君真是怕了阿姨這張嘴。
她忙要捂住她,不讓她再說下去。
就見著酈道安站在不遠處,也不知什么時候過來了。
一雙墨色的眼睛,帶著不明意味的漆黑。
竺君從沙發上站起來。
她推著阿姨出去:“廚房還有很多事缺不了你,你快去吧。”
阿姨在竺君面前放飛自我,見著酈道安還是發憷的。
口中答應著,忙出去了。
竺君背在身后的手攪到一塊兒。
她沒底氣道:“阿姨剛才亂說的,你千萬別當真。”
酈道安看她一副心虛氣弱的模樣,暗暗嘆氣。
“我要是當真了呢?”
竺君驚訝......確切的說,是被嚇了一跳。
她仰著頭,張著嘴,要說什么,半天才從嗓子眼卡出一句:“你別......”
“竺君。”
他手掌貼到她的臉上。
她小臉肌膚柔軟,與他掌心的溫熱熨帖。
“你什么時候才能開竅?”
她被他說得心陡的一跳。
下意識反應過來他在暗示什么。
但理智在瘋狂的喊著,那不是真的。
她并不渴,喉間的干澀卻和口渴無異。
好半晌才提上一口氣來。
她想笑的,想配合的說一句,酈先生真會開玩笑。
可這句話卻怎么都說不出來。
她并不覺得高興。
相反,卻有種深重的災難感。
那曾經隱隱冒頭,又被她狠狠踩下去,已幾近遺忘透了的情緒往上涌。
不受控制的,攀著酈道安這句話,似抓到了一根救生索,直往上爬,想要沖出來。
“酈先生,喝湯。”
竺君艱難的找到自己的聲音,把所有種種如快刀斬亂麻,一刀切斷,丟到看不到的角落。
連帶著剛才他說的,她想的,都塞到角落。
假裝什么都沒發生,她也什么都沒聽到。
她臉上雖沒有笑,臉色是極盡所能的平靜。
竺君半轉著身,要去找阿姨剛剛給她拿過來的那碗湯。
可眼睛的焦點卻落不到實處,她找了半天沒找到。
茫然的盯著沙發前的矮幾。
她這點心思怎么瞞得過酈道安。
他眉頭皺起。
嘴角勾了勾,眼底的冷意往上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