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寒來暑往。
年關(guān)。
“臘七臘八,凍死寒鴉”,這是一年里最冷的時候。可是,到了嚴(yán)冬,不久便是春天。
泗水街河岸上面絡(luò)繹不絕,眼看即將步入年關(guān),官差們走動頻繁、鑼鼓喧囂,比以往更熱鬧。
趙虞抱著壇酒,走出酒肆大門,酒壇蓋有紅布,印著“竹葉青”幾個字。今日早早歇息,想到坊市買點糧油米面,迎接這年新春。
珠釵布裙,襯起她可人的身段,藕臂戴有白絲袖套,緊緊圈住酒壇,繡花棉鞋“嗒嗒”踩在青磚石路,步履如風(fēng),胸脯隨之起起伏伏。
幸好趙虞還算“膀大腰圓”,平日里搬搬走走,也練就出獨(dú)處女人的小蠻勁。
要么說呢,誰都會孤獨(dú)的,有人喜歡發(fā)呆,思緒萬千,有時閑不住,心里總會掛記什么事情。
一路走到雁翎武館,趙虞直接將酒壇放到林舟門前,這還是她頭次見到他家。
門前隔著柵欄,里邊有晾衣桿,上面掛著許多晾曬衣衫,棉襪、武服還有各種內(nèi)衫。
房屋還算規(guī)整,墻壁爬滿藤蔓,窗戶“吱吱嘎嘎”被風(fēng)推得響個不停。恰好,里邊探出個腦袋:“咦?四娘,你怎么會在這,你來找我?”
“這不新年到了,給你送壇酒來,我明天關(guān)門,怕你沒得酒喝。”趙虞說明自己的來意。
林舟露出喜色,來了精神,連忙翻出窗外,跑到她身前。
瞅了眼這壇“竹葉青”,又抬眼看向香汗淋漓的趙虞,心里有些動容,還好這酒肆離武館也就兩條街距離,不然,只怕這個人情不好還了。
“多虧四娘,這大老遠(yuǎn)的真辛苦你,進(jìn)來喝點喝茶!”
林舟拿出碎銀,遞給趙虞,算是這趟酒錢,還有跑路錢。她點了點,補(bǔ)給對方幾個銅錢。
錢財這種東西,不論什么關(guān)系,都要算得清,倒不是擔(dān)心被占便宜,而是需要懂得制衡。
“待會還得去坊市買東西,好不容易熱鬧了些,我想去逛逛,也不知道安分完這段日子,以后想逛街得等到什么時候,世道真難。”
趙虞輕輕嘆息,官府治事不力,苦的都是他們這些百姓。
“不如我陪你去?”
最是這種時候,治安反而最不穩(wěn)定,那些扒手、盜賊都等著沖業(yè)績,林舟深諳這個道理。
她柳眉挑了挑,隨即陷入沉思,覺得有人陪同確實好些。
“可以,叫上楊嬋唄?也帶她到外面走走逛逛。”
林舟想想也是,姑娘平時勤儉節(jié)約,舍不得添新衣,是該趁著機(jī)會,給她買件衣衫穿穿。
于是,他跑去通知楊嬋,梳妝打扮,足足兩盞茶時間,仨人才結(jié)伴同行,悠悠朝著坊市里走去。
東市。
“嬋嬋,你看這個好不好看,要不要買一件,這個胭脂呢?”
趙虞牽住她的手,拉著她四處晃悠。
楊嬋看向那件衣衫,還以為是什么,原來竟然是件頗為暴露的肚兜,忙不迭埋下頭,紅著臉:“四娘,你說這得穿給誰看呀……”
趙虞掩嘴輕笑,又瞄一眼林舟:“喏,給他看。”
“他不會喜歡的。”楊嬋斬釘截鐵,覺得這種衣衫實在暴露,不雅觀,非常的不雅觀。
“哦?”趙虞看向林舟:“跟四娘說,你喜不喜歡。”
“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主要是想照顧老板生意,也得讓人有錢回家過年,都不容易!”
林舟義正言辭。
抖了抖衣衫,霎時間,光芒萬丈。
“好,四娘給你買。”
趙虞笑意盈盈。
不知是寵楊嬋,還是寵林舟。
楊嬋瞅了他一眼,伸出手猛掐過去,眼里意思很是明顯,“留給你自己穿。”
“欸呀,這姑娘真漂亮,小伙長得也不賴,身強(qiáng)體壯,高高大大,看著就老實靠譜,你有福氣。”
攤主是個老太太,以為四娘同林舟,互為夫婦,畢竟兩人氣質(zhì)相對成熟些,而楊嬋稍微嬌嫩些,走在中間,宛若小馬拉著大車。
趙虞剛想擺手解釋,“我……”
老太太又道:“姑娘你這相貌也好,屁股大,好生養(yǎng),也能奶孩子,真不知道該羨慕誰……”
趙虞聽見這番露骨的話語,臉色頓時生出紅暈,連忙往荷包翻找,掏出碎銀,遞給攤主。
楊嬋怔了怔,隨著老太太的話語,思緒滿天飛,耳畔里都是些什么“好生養(yǎng)”“好奶娃”……
低頭看了眼身子,又瞅了眼隔壁的,她攥緊小拳,嘟囔:“我也不差好嗎。”
說起來,楊嬋身段放到普通人當(dāng)中,也是鳳毛麟角的,白玉腿、水蛇腰,怎么都說不上差。
奈何,遇到的是沙漏似的趙虞,前前后后都是“大殺器”。
確實有些欺負(fù)人。
有意無意地蕩漾起零星半點火藥味,楊嬋刻意挺了挺胸脯,四娘也開始扭了扭腰肢。
這邊是姣好身段,那邊是豐腴美人,林舟夾在中間,實屬弟中之弟。
大包小包,吃的穿的,都買了許多,眼看到了晌午。
四娘請他們下館子。
要了三碗鹵煮。
還有一份銅鍋羊肉。
火燒切井字刀,豆腐切三角,小腸、肺頭剁小塊。鍋里再舀一勺老湯往碗里一澆,最后加一些蒜泥、辣椒油、豆腐乳、韭菜花。
火燒透而不黏,肉爛而不糟。
“好吃。”林舟贊美。
趙虞笑笑:“好吃,你們就多吃點,多長點肉。”
恰好,姜寒也從外面走進(jìn)來,看了眼兩位女子,還有中間的林舟,怔了一怔,會心一笑:“林兄好雅興啊,怪不得剛剛找不到你,原來是陪二位佳人,還想尋你四處轉(zhuǎn)轉(zhuǎn)。”
趙虞認(rèn)出了姜寒,也是她的酒客:“林舟這人生性老實,沒見過什么鶯鶯燕燕,你別把他帶壞了。”
姜寒抬眼仰望天空,言語慷鏘有力:“我們姜家什么酒肉美女沒有見過,您不能對我有偏見!”
“真是……”楊嬋拍了拍林舟胳膊,低聲道:“你就去陪他走走唄,交個朋友也好……”
姜家乃是大戶,若是能搭上這根線,多少能交個香火情。
“是啊,陪你朋友轉(zhuǎn)轉(zhuǎn)。”趙虞自然同樣明白這個道理,若是姜寒以后能提點林舟最好……
林舟倒是沒想這個,如今他是武者,誰提點誰,還說不定呢。
“那你們好好吃,回家注意安全,我去去就回。”
……
煙雨樓,至尊雅座。
姜寒懷里揣著兩個姑娘,樂呵呵道:“哈哈,這個好,這個好啊,我從來沒有見過!”
林舟這邊,也有人替他捏腳,捶背。
“難怪那些習(xí)武中人喜歡聽曲,果然能夠放松身心。”
哥哥掙錢弟弟花,妹妹掙錢姐姐花。
歌姬懷里摟抱琵琶奏樂,舞女赤足站在中央扭動,“面似芙蓉出水,腰如細(xì)柳扶風(fēng)”……
桌面擺有玉盤珍饈,有人斟茶倒酒,徐徐喂到他們嘴里。
“公子,這個力道可好?”
“再大點力……”
酒酒水水淋得哪里都是,姜寒仰頭大笑起來,附耳道:“不知林兄有沒有興趣花花草草。”
嗯?
林舟表情慵懶,擺手:“精力不夠,你玩得開心就行。”
“哈哈,也是,不過無妨,林兄做得了的,我做!林兄做不了的,我姜某更是要做!”
“你別玩得太過火。”林舟皺皺眉。
習(xí)武中人體質(zhì)強(qiáng)健,酒量也好,都不在話下。素場玩玩就好,葷場便是算了,姜寒也不是冒失之人,最主要的是,他練的是《童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