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我吧……”
吐出所有東西的阿云無力的倒在地上,準備迎接自己的死去,但她等到的并非卡茲的殺手,而是疑問:“你很想死嗎?”
卡茲望著阿云道:“我所見過的所有生命,都具有極其強烈的求生本能,除非他內心有什么東西是超越了生死的。
“我見過為了拯救人類而舍生取義的自我犧牲;見過為了報答知遇之恩而放棄殘存的忠義;也見過百萬部下死亡所帶來的復仇怒焰。”
卡茲隨手弄來一只老鼠殺死,研究起阿云的控尸之術,頭也不回道:“你的信仰是什么?說說看。”
求死的阿云愣住了,她看向卡茲的背影,很難理解這個男人的想法。
他巧取豪奪的從自己這里拿走了自己最為珍貴的控尸之術。
為了斬草除根以絕后患,他難道不該毫不猶豫的殺死自己嗎?為什么他要說出那番話?他不準備殺死自己嗎?
阿云的沉默讓卡茲繼續(xù)道:“怎么?這個問題對你來說很難回答嗎?”
卡茲雙眼微閉,體內的細胞組成開始進行微妙變化,無需多年的苦熬和打磨,一縷清炁伴隨著他的體呼吸在體內誕生流轉,并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壯大。
短短幾分鐘后,卡茲便具備了一個正常異人可能幾年苦修才能擁有的練炁水準,但阿云依舊在沉默:“你沒有自殺,而是等著我對你進行處置。看來,你并沒有看清自己,是過度專注于操控尸體的技巧、循矩于組織的規(guī)訓,以至于忽視了自我欲求?”
卡茲回憶著控尸之術內的一些內容,將自己的精炁神在手中凝聚成一顆小小的炁種,拍入那鼠尸之中。
阿云的控尸之術思路比較特殊,將自身的精炁神凝練,化作種子種入尸體丹田之中,并引導著流過經脈蘊養(yǎng)。
如此經過漫長時間的引導運轉,便能令尸體內的炁具備自行運轉能力。到這一步后,法尸便不再需要操控者額外輸入炁息維持,而是可以自我維持。
當然,阿云的控尸之術也并沒有那么高明。
法尸體內的炁只能做到自行維持,而不能如傳說中的僵尸一般運轉壯大,想要增進法尸的體魄速度便需要日復一日的用自己的炁去進行蘊養(yǎng)。
就像人類修士一樣,對法尸而言,周天循環(huán)也是極其重要的組成部分。
如果體內的炁構不成周天循環(huán),那么就無法長久的維持存在,也無法增進法尸體魄強度,它必然會在某一日徹底崩潰。
這世上所有的生命動物體內都具備完整的周天循環(huán),但對人類而言,大部分動物的體內經絡丹田就是一片信息空白區(qū)。
控尸者從自己體內誕生第一縷炁開始所熟悉的就是人體結構,他們選擇的法尸對象自然也會是成功率最高的人類尸體。
老鼠這種東西雖然比人類的尸體要多得多,但其體內經絡循環(huán)對人類來說是無法觸及的領域。
阿云從小所受到的教導就是——要接受漫長的訓練才能掌握控尸之術,才能將自身的炁種種入尸體之中;只有人類的尸體才能被煉制為法尸。
卡茲現在所做的一切,每一步都在挑戰(zhàn)她接受過的教導和本人的認知。
曾經師父對自己的呵斥在腦海中浮現,她下意識的就要開口阻止卡茲的的動作,卻又猛然意識到眼前這人是自己的仇人。
“你在想什么?認為我會失敗,無法在這只小鼠體內構建完整的周天循環(huán),失敗后遭遇反噬?”
哪怕不回頭,卡茲都知道阿云此時在想些什么,他嗤笑一聲,操縱著那炁種順著經脈運行,精準的停留在了小鼠的丹田之內。
現在是二十世紀40年代,已有知識是極為寶貴的,而更多的知識還未被人類所發(fā)覺。
哪怕到幾十年后,人類對自身的經絡都沒有一個全面且充分的認識,貓鼠蛇狗等動物的經絡對人類來說更是一片空白。
但人類不了解老鼠體內的經絡循環(huán)關他卡茲什么事情?他卡茲又不是人。
進入鼠尸體內的炁種在卡茲的操作之下一分為三分別入駐其精、炁、神三田,一縷縷炁息從他指尖讓渡向小鼠體內,穿行于經脈之中,匯聚于丹田之內。
一切的發(fā)生只在短短幾分鐘之內,當卡茲松開手掌,那被殺死的小鼠重新‘復蘇’了過來。
原本灰白色的瞳孔之中泛起一道隱晦的紫炁,借助那炁種帶來的聯(lián)系,卡茲感受了小鼠眼中的世界。
“有點意思。”
借由炁種掌握三丹田、經絡及四肢百骸,卡茲對小鼠的操作程度可謂如臂使指。如此靈便的操作程度,往常他只有在自己血肉所化的動物身上才能達到。
不過很顯然,這門手段還存在一些缺陷——即不能像傳說中僵尸那樣采集天地生機靈氣自主進化,也無法具備和施展奇異手段,只能用體魄和體內儲存的一些毒去壓人。
卡茲對這門煉尸手段并不是很滿意,但在他身后的阿云卻已經徹底看呆:“怎,怎么可能!”
她瞪大了眼睛望著地上那只活靈活現的小鼠,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多年認知被一朝擊碎的不可置信。
‘只有人類的尸體才能被祭煉…必須要花費漫長的時間才能凝聚出炁種…將炁種植入尸體內也無比慎之又慎…’
阿云想看到的是卡茲對小鼠的祭煉干脆利落的失敗,進而遭受反噬,但最終看到的卻是他們這一派數十上百年的傳承知識被卡茲輕易粉碎擊破。
那只小鼠的每一個動作好像都在嘲笑。
嘲笑她這一派幾十上百年都在走一些錯誤的路!嘲笑她多年的深耕耕在錯誤的田!嘲笑她積累了幾十年、引以為豪的心得也只是一些可笑的固執(zhí)己見!
怎么會!怎么會是這樣!!!
被卡茲強行取走本派密傳時阿云沒有崩潰,但那只小鼠游走到阿云面前,讓她真切實意的明白這小鼠就是她這一派控尸技藝的產物時,她的精神崩潰了。
她幾十年如一日祭煉出的成果被波紋摧毀了;她這一派幾十年的路線被那小鼠法尸否決了;她多年的人生心得也被定性為固執(zhí)己見。
甚至,甚至她到卡茲完成了法尸祭煉的那一刻也沒找到自己真正的信仰和欲求是什么……
她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究竟是什么呢?
阿云眼神發(fā)直,已經徹底陷入到對自我、認知和世界的懷疑之中。
“哈哈哈!嗚嗚嗚!”
猛然間,她崩潰的大哭了起來,她已經找不到意義了!
死亡,只有死亡才能逃避她這一生,這一派漫長時間來的失敗!
沒有任何猶豫,她猛地以頭搶地,將自己撞死在了地上。
灰色的小鼠甩了兩下毛發(fā),將沾染的血液腦漿甩走后,重新回到了卡茲手上。
“第一個造物,就叫你貝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