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哪兒？”

孟寧坐在鰩魚車靠窗的晚餐茶幾旁，一邊輕抿杯中的甜咖啡，一邊向對面正在玩機戰掌游的巫勒娜輕聲發問。

“哦——？”

巫勒娜假裝自己正在全神貫注的打游戲。

但其實，孟寧知道，她每隔四十秒就會偷偷盯著自己的鎖骨看幾秒鐘。

巫勒娜放下掌機。任憑畫面中的與【自律】外表很相似的機械圓球，在暫停鍵中面對著眾多五顏六色的子彈保持旋轉。

她溫柔地眨眨眼：“終于到這邊了嗎？是不是覺得外面的霧很重，有點兒嚇人。想要往大姐姐的懷里撲，吸……”

“我可沒什么想吸的。”孟寧直接一句話敲停了對方的話語。

他道：“你繼續講。”

“嗚…………就是。這邊就是很有名的那個什么啦，遠古時期遺留下來的機械生物戰場。”巫勒娜顯得很沮喪的樣子。她今天沒化妝，因此除了頭發仍顯得比較毛糙外，整張臉都呈現出了一種小家碧玉的宜人感。

“哦……”孟寧再次將視線投向了車窗外。

卻見，在外界那片極為深重的濃霧遮掩下。有許多垮塌、倒疊在一起的，不知已經經歷了多久歲月洗禮的機械結構，凌亂散落在了整片區域內的各處。

這些機械關節甚至是機械軀殼中，有許多的部分已經銹蝕到了難以辨認的程度。

但在它們之中，也有一些哪怕經歷了無數歲月的侵蝕。也仍顯得歷久彌新、毫無銹跡。

“這里還有沒有活著的機械生物啊？”孟寧托著臉頰，忽然問：

“再有。附近的人難道就不會開車來這邊，運一些金屬殘骸回去廢物利用嗎？”

“應該是有的吧。”巫勒娜靜悄悄地交叉起了十指。

她的腳藏在茶幾底下。此時，這個姑娘悄悄地磨蹭著深藍色的長筒襪，再靜悄悄地蹬掉了自己腳上套著的毛絨玩偶室內鞋。

繼而，她便探著腳趾，往孟寧的小腿附近輕輕摩挲：

“越往中心地區走，還活著的、還在戰斗著的機械生物，應該就越多。”

“它們全都是按照死程序行動的無機體。和一般意義上的機械生命，應該還是存在著一定差距的……譬如說，我從前就交到過一個機械朋友。那家伙挺愛說愛笑的，而且還特別喜歡講葷笑話，總是能把人聽得食指大動。”

“呃……”孟寧咧了咧嘴。

他瞥了一眼正在健身區，兀自進行著圓周運動的【自律】：

“這你說的不就是它嗎？”

“它——？哈哈哈，才不是。”巫勒娜頗為歡沁地擺了擺手。

這時候，她也變得更加膽大了。開始將自己的腳趾往上蹭，試圖去觸碰一些其他位置：

“總之呢，大家都將這片迷霧盆地稱之為「服從」。”

“機械們孤獨的服從著遠古時期的戰爭指令，繼續著它們徒勞無用的戰斗。哪怕已經被破壞了一千萬次，也還是要繼續一千萬零一次的站起來，用其他機械們的身體將自己拼好，再繼續投入到這場無解的戰爭之中……”

“小寧。你難道不覺得，這其實是一種非常……浪漫的事嗎？”

“呵。”孟寧聞言則笑。

他將右手伸向茶幾下面，再一把捉住了巫勒娜的這只很不安分的右腳。

“你所能想象到的最浪漫的事，難道就是對我做這些澀情行為嗎？”如此問著，他開始用中指隔著襪子，猛撓對方的腳心。

“啊——哈哈哈，咿——嗚咿咿咿！！”

面對作為超級特工的孟寧。巫勒娜她向來引以為傲的忍耐力，完全不是對手。

只幾下功夫，這姑娘就徹底敗下陣來，甚至還直接癱軟滑跪到了茶幾之下。變得只能一邊接連喘息，一邊縮在孟寧腳邊低聲嗚嚀。

“哧。”

得勝后的孟寧，自然是變得更加心驕氣傲了。

他撇開哥特風少女的腳丫。轉而重又將視線，瞥向了車窗外那片隱藏在迷霧中的，間或有機械手臂或機械足抖動的詭異世界。

“……”

很快，他便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而在此刻——他右手臂上戴著的黑兔小子，也完全沒有呈現出任何異常狀態。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里，或許隱藏著某種奇跡……”

孟寧的視線似乎已經穿透迷霧，深入到了更加陰森、晦暗的「服從」之中。

而在他視線的盡頭處。

更深邃處，更盡頭處。

一直跨越到距離他們的鰩魚車，還更遙遠、更無法追蹤到確切地點的地區深處，最終點……

……

漸漸地。

在已經糜爛到完全無法分辨清楚方位的「服從」之地中。一根孤零零佇立在眾多機械殘骸的類人手臂，驀地顫動了一下斷裂的無名指。

這在當前這片「服從」之地里，實在屬于是常態。

而后——

猝地。

這支近似人類血管、近似人類關節的機械手臂，嚯地用力攥緊了掌心。

呲、呲咔——咔，咔咔咔吧。

很快，便有僅剩半截胸口、一支手臂的機械鳥型頭顱，掙動著從眾多機械尸骸之中獰動著爬行出來。

「咯、咯——咯洛洛洛」

「服從。服從…服，從……」

「消滅」

「消滅」

機械鳥型頭顱，通過它那間或閃爍著的深紅色眼眸，反復重復著當前執行的指令：

「毀滅……敵人。敵人是，愛麗波多。敵人是，機械……」

「消滅」

「消滅」

「行動編號06531，消滅…消滅……」

「行動編號——」

驟然之間。

機械鳥型頭顱的深紅色瞳孔，立即被純粹的蔚藍色所替代。

下一秒。機械鳥型頭顱原本還顯得無比脆弱、無比僵硬的左側手臂，也仿佛瞬間注入了由一整座核電站供應的能量。不止僵硬的撐著上半身昂然聳立，甚至還在接下來的彈跳之后，飛快尋找起了散落在周邊區域內的機械部位，開始對自己的身體重新進行整合。

「行動代號：路西法隕落」

「地球聯合08號特工奧馬爾·蘭奇，正在執行任務。行動目標：01號特工孟寧」

「目標：殺死孟寧」

「目標：殺死孟寧」

「目標：殺死孟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