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又是哪位？

只見個人影從天而降，此刻落在了朱子旭的面前，正有些高傲地半揚著腦袋。

一柄長劍橫跨腰間，一枚玉佩墜于胸前。

高馬尾，一襲白衣的復古裝扮更是新奇。明眸皓齒，樣貌端莊的形象更是讓朱子旭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對方就像是從一些小說里頭走出來的人物那般，從骨子里頭散發著一股子莫名的‘江湖氣’。

此刻雙方對視一眼，朱子旭看著這年紀約莫不過二十的少女對著自己拱手一拜，那眼眸微彎，仿若秋水。

“在下來自五洲飄渺傳，乃是太平州境，青云宗門下，大名九霄是也。”

落落大方的姿態，幾乎讓人完全無法心生厭惡之感。

朱子旭當下也是客氣地起身回禮，隨后他思索了片刻，便是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

“您說，您來自五洲縹緲傳？”

后者雙手一擺，把半個身子朝前探了過來，似是眼睛都有些發亮。

“嗯嗯嗯，你知道我？”

“畢竟我媽每天晚上都守在電視機前面，等這第六季的最新劇情更新來著……”

“嘿呀，那可真遺憾~第六季的故事主要在西定州那邊，我青云宗可沒多少登場的機會呢。”

難得出門一趟，碰上了自家‘粉絲’，九霄也是高興。只是此刻公務在身，終究不能太過于閑散。

‘小九，快點問清楚紅月的情況如何了。’

在白秋實催促下，九霄開門見山，當即對著朱子旭就好奇問道。

“小兄弟，我這一次奉命而來，可是要來看看這逃犯紅月是何情況的。你若是行個方便的……”

這哪兒能有啥不方便的啊。

朱子旭后退半步，爽快地一揮手，對著身旁那半人多高的黑匣子就是一指。

“喏，人家在里頭打電動呢。”

“……”

在外頭，已經接入共享視野，并將其投放在了屏幕上的白秋實，此刻也是不禁語噎了片刻。

“……什么是打電動？”

已經坐滿了整個應急室的人群面面相覷，這在場有一個算一個，幾乎都是三十歲開外的人了，都是不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

也似乎是意識自己說的東西有些超綱了，朱子旭揉了揉自己的腦袋，一瞬間也感覺有些頭疼。

因為夢境被紅月加固了的緣故，現如今除了身為‘底層代碼’創造者的朱子旭以外，其他人根本無法進入權限者的視角。

所以外界也根本看不出來，紅月在里頭究竟忙活了些什么。

“呃……解釋起來太麻煩。總之簡單來說的話，我設計了一個夢境，紅月覺得挺有意思，然后玩到現在還沒有出來。”

就跟竄到了網吧里頭通宵的小年輕一樣。

只是在聽到了這話過后，九霄還沒什么反應，在外頭的一眾旁觀者卻是嘩然一片。

特別是站在了白秋實身旁的白衣老者，此刻吹胡子瞪眼，若是沒這副教授拉一把，怕是能直接氣地高血壓拉滿。

“胡說八道！紅月是我們院專研的對象之一，這種夢魘的脾氣絕對不可能是這樣的！”

白秋實有些無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掃了眼背后姍姍來遲的一眾專家學者，當下安慰說道。

“黃教授，先別急著下定論。其他暫且不論，起碼紅月如今的確是停留在了這年輕人的身上是吧。”

事實在前，這須發全白的老者不認也得人。他絮絮叨叨地說這些細碎的話，最后一屁股坐回到了椅子上。

“也正是因為現狀如此，才會感覺異常啊……我們院系專研這種具有暴力傾向的夢魘個體，而紅月更是其中的最棘手的一類。”

“它有著玩弄獵物，蔑視人類的獨特性格。從社會的角度上來說，它完全沒有集體意識，也更不會對任何事物感覺到同情……它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怪物，根本無法用常理去揣測。”

似乎是想到了更為棘手的事情，黃教授的眉眼都耷拉了下來。

“我懷疑紅月可能在私底下做些更危險的打算！”

身負整個研究分院。

經由錢財，資料，分析，還有各種科研人才背書的黃教授發言，此刻明顯是最具有說服力了。

此刻在場所有人，甚至連帶著白秋實此刻都是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如果事實如此的話，那恐怕再拖延下去就只會越來越危險……

已經換好了一身正裝的局長擦著額頭汗，急切地朝著身旁的秘書問道。

“中央那邊怎么說嘞？支援何時到呀？”

能夠與S級的夢魘平分秋色，那就只能是同一級別的存在。在發出了求救信息過后，中央的反應不可謂不快。

只是華國自古以來的地大物博，在此刻就顯得有些尷尬了。

“從首都出發，如今還，還需要大概兩個小時……”

在場眾人一聽這話，心都是涼了半截。

而就在眾人一籌莫展的時候，那經由九霄共感，繼而投放回來的屏幕之上，此刻突然傳來了一個平穩的語調。

“打擾一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九霄小姐，您應該是代表了某個群體來到這里的吧？”

眾人的目光轉而投向屏幕，他們看著那神情自若的少年，此刻正對著九霄展顏一笑。

“雖然您也沒有說些什么，但沒猜錯的話，像是紅月這種級別的夢魘隨意逃竄，外頭應該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九霄咦了一聲，滿眼驚訝。

“你怎么知道的？”

拜托……您都把我這當會所隨意出入，剛才還說這位是逃犯，這還能反應不過來，那我不得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無奈地嘆了口氣，如今這也算是兩世為人的朱子旭一邊整理著思緒，一邊對著九霄緩緩說道。

“我跟紅月有過一些接觸，大概能明白這家伙是個怎么樣的性格……它的確是個不能被現代社會包容的個體，若是發起狂來，一定很麻煩。”

朱子旭的語氣相當誠懇，而隨著他的描述，一直都皺著眉頭的黃教授，此刻也是忍不住朝著他掃去一眼。

“所以我一開始也推測過，應該會有專業的機構來進行處理。我這邊嘛，只要盡量拖延時間就行了。”

對自己的定位清晰明確，而朱子旭的一番講解，讓白秋實都輕輕點了點頭。

這個年輕人倒是有著看不出的沉穩。

“可問題就在這兒了……”

朱子旭半抬起手，有些無奈地撓了撓嘴角。

“因為剛才九霄小姐您進來之后，第一個反應并不是將紅月逮捕歸案，而是要觀察它的情況。這說明……”

“以目前的情況，您那邊的組織也完全拿它沒辦法，是嗎？”

慚愧。

幾個加起來都得有幾百歲的人了，小心思卻被個不過高中生年紀的人看穿。

屏幕之后，一眾研究員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幾聲，便是勉強將這股尷尬的氣氛給帶了過去。

九霄嘿嘿地笑了兩聲，卻是也不露怯，而是瞪著眼睛，頗有些好奇地打量著朱子旭。

“小兄弟可是好膽識，也是不瞞你說，我九霄在宗門里頭排行老九，這一身的本事雖然足夠行走江湖了，但要對上紅月這種老妖怪……”

她一吐舌頭，笑的坦蕩。

“終究還是差了不少的啦。”

果然如此。

夢魘之間的能力，強度有差距，這種事情幾乎不需要強調也能明白。

就像是喜歡紅蓮騎士獸的那個幼體，它就是能按著喜歡金剛武神獸的打……

技不如人吶！

朱子旭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那九霄小姐，您要不要也來嘗試一下？”

“嗯？試什么？”

朱子旭側過身去，臉帶微笑地指了指在旁的黑匣子。

“我設計的這個夢境里頭有著自己的獨特規則，即便是實力有所差距，在進入到夢境過后也會在規則的制約下被動平衡。”

換而言之……

“如果是在這個夢境里頭的話，您就不需要擔心自己不是紅月的對手了。”

畢竟雙方將會處于同一起跑線。

還有這種事情？

九霄的眼睛當即便是亮了一亮，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將思緒攢動，徑直傳遞回了大屏幕一側。

‘白姐，讓我去試一下吧！’

“最好不要。”

最先做出回應的是在旁觀察的研究員。

同為臨海大學的研究團隊，他們與白秋實互為同事，此刻自然不會視而不見。

“夢境的具體情況未知，說不定就會碰上什么危險。我們臨海大學只有三個A級夢魘，如果在這里遭遇不測……”

眾人將目光投向白秋實，后者雙手環在胸前，沉吟片刻。

“我倒是覺得可以一試。”

她抬起了頭去，目光在黑匣子上停頓一瞬，隨后便是盡數歸攏在了朱子旭的身上。

“我們目前手頭上的情報太少了，坐以待斃也絕對不會是正解。若是不能趁著這個時候，盡早摸清楚這個夢境的情況……”

“那等到紅月玩夠了，從里頭出來，我們再眼睜睜地看著它作亂嗎？”

“而且夢魘本身就比人更適合處理這種突發事態，在這種情況下……我認為主動嘗試是最優解。”

五洲縹緲傳是集體作業的成果不假，可相較于其他兩個A級夢魘，九霄卻是全部都經由白秋實個人模擬，繼而塑造出來的獨立‘作業’。

基于這一點，白秋實這位名譽副教師的權利不是一般的大。

“更何況我個人對于這個夢境也比較感興趣，畢竟這東西有著能夠吸引紅月的底氣，在我看來……研究價值也絕對不低。”

嘴里頭說著這些話，白秋實的目光卻一直都停在朱子旭的身上。

畢竟夢境只是造物的一環，而作為研究，將這一切創造出來的，終究還是名為‘人’的個體。

這個少年，他絕對不簡單。

“小九，你就去試一試吧。”

“好嘞~得令！”

九霄樂呵呵地兩步上前，在朱子旭的指引下將右手輕放在了黑匣子上。

隨后她的身影消散，便是一并被吸入到了這獨立的夢境之中去。

眼看著自己的‘大草原’終于又重歸平靜，朱子旭也是不禁輕輕地嘆了口氣。

九霄并不是個難以相處的‘人’，只不過考慮到她身后的組織與團隊，朱子旭卻認為這同樣是一次機會。

展現自己的機會。

而這十年磨一劍的作品，同樣也是朱子旭的底氣所在。

“只是多了個實打實的玩家，也不知道我這土豆服務器會不會燒掉啊……”

話雖如此，但如今對于‘測試階段’來說，盡可能地收集數據，完善這個夢境，也同樣朱子旭此行之目的所在。

況且……

“既然有兩個玩家在里頭的話，待會兒也可以嘗試下一個階段的測試了。”

在外頭共享著九霄的視野，一眾研究員盯著灰暗的屏幕，在此刻紛紛屏氣凝神。

誰也不知道，這吸引著紅月的夢境究竟有什么獨特之處。

便是在這讓人窒息的緊張氛圍中，那一聲熟悉而又沙啞的語調，飄忽著傳來。

黑魂3，啟動！（不是）

“Yes Indeed……”

從廢墟古城，昏沉而又灰暗的天空。

到破土而出的薪王，直至將眼罩覆于面，完成了身份轉變的防火女。

不同于紅月的焦急與不屑，出身于‘專業團隊’的臨海大學一眾研究員，可是完完全全地看出了這段CG的含金量。

嘩啦一聲響。

只見原本還在椅子上等血壓下降的黃教授，這會兒就跟踩著了鐵釘子一樣，猛地起身。

眼看著那血壓又‘蹭’地一下竄了回去……

“精細，太精細了！”

感慨之詞從他口中鏗鏘傳來，此刻卻是引來了在旁所有人的點頭贊同。

“沒錯，這種程度的構圖與光線，幾乎已經脫離夢境……跟現實沒有差別了。”

“能做到這種程度，起碼也得是一個團隊嘔心瀝血的結果。”

可事實就是對方不過是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而已。

畢竟那身份證件和履歷剛才都已經整理出來，一并擺放在了會議桌上。

白秋實此刻已經放下了雙手，她的雙拳微微地攥著，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大屏幕，嘴里頭不住地念叨著。

“夢境之所以為夢境，就是因為那是虛無縹緲之物，是人之妄想的本質……”

所以它可以不切實際，可以不顧邏輯。

但此刻眾人所見之物，明顯走的不是這個路子。

就好像，就好像……

“他曾經真切地看到過，見證過這些東西一樣。”

可是這種東西……真的存在嗎？

外頭正在感慨，贊嘆。而在里面，朱子旭卻是完全聽不到這些話語了。

他此刻看著九霄進入到了游戲場景，思考片刻，給她安排了原版無魔改的地圖。

畢竟普通玩家還是多少需要一些指引的才對。

隨后，朱子旭又將目光轉投到了另一側。

讓我們看看，紅月現在推進到什么進度了。

“……咦？”

好家伙，這倒是不看則已，如今一眼撇去，卻是讓朱子旭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只見原本身著連身鎧，手持盾牌單手劍的紅月。

此刻正赤著身子，只穿了個兜布地蹲在了篝火旁，就這么歪著腦袋，做出了思索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