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發散著黯淡的光。
在燈光的照耀下,更多的薄霧匯聚而來,猶如被風吹著。
很快,四周伸手難見五指,路燈的光也變得更昏暗了。
方奕望著從四處涌來的薄霧,眉頭微皺。
這一團團霧氣來得很不正常,仿佛有某種東西在吸引著它們,并非風吹。
霧氣悄無聲息地翻涌著,越來越濃,顏色也更加深邃。
方奕伸出手,試圖抓握住一縷霧氣,手指觸及霧氣,只感覺到一陣冰涼。
他極目遠眺,出色的感知力穿過了眼前的霧氣,但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霧氣仍源源不斷地飄來,四面八方地飄來,遠處的紅綠燈發散著淡淡的光亮。
他的感知在霧氣翻涌下,被一步步地緊縮。
直至拘束于周身數米距離。
“怎么回事?”
“難道說……”
方奕往后退了幾步,心中提起戒備。
目光掃視向南離路上的其余人。
“嗯?他們人呢?”
方奕目光一凝,發現整個南離路上竟已經空無一人。
一條路綿延向霧氣深處,漆黑深沉,昏暗不定,四周靜悄悄地,仿佛身處一個奇妙的世界,斷絕了與現實的聯系。
濃濃的霧氣里,一道黑色的、拉長的影子,在柏油馬路上悄悄地蔓延著。
它移動得很慢,同樣沒有半分聲音,逐漸朝著方奕所在的方向而來。
“嗯?”
方奕很快注意到腳邊的影子,影子雖顯得詭異,但他內心并沒有感受到什么威脅。
抬頭看去,就見霧氣里站著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年。
少年約一米八,臉上纏著白色繃帶,只露出一雙黑色的眼睛。身體被霧氣包裹,看不出來身材如何,但估計也就有一百二三十斤,偏瘦。
“果然是他!”
方奕目光微凝,盯著迎面走來的少年,一眼便認出這就是火災里那道窺視他的身影。
當初在火災幻景里,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以他的記憶力是斷然不會記錯的。
宿舍樓廢墟里的身影與眼前的少年逐漸重合,方奕凝視著那雙黑色的眼睛,那眼神令他久久難以忘記。
與此同時,他幾乎是下意識地運轉起一切感知手段,‘心眼’也被開啟,悄然地觀察著周邊的一切。
他沒有直接觀察少年本身,因為還不了解。
之前用‘心眼’觀察焦尸,結果出現了難以對抗的畸變巨猿。
眼前的少年同樣出自火災幻景,如果貿然觀察,會不會出現類似的情況?
方奕飛快地思索著,衡量著眼下的境況。
“嗯?現在的南離路,已經成為幻景了嗎?”
熟悉的精神消磨感浮蕩于心,‘心眼’所視處,傳來與其他幻景相同的扭曲感,方奕心中不禁一凜。
不過,這幻景并沒有畸變崩壞,也沒有蘊含著污染。
應該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規則幻景。
方奕悄悄地松了口氣,心中暗道:“這臉纏繃帶的家伙不應該在火災幻景里嗎,怎么會出現在南離路?”
他瞥了眼仍朝著這邊走來的少年,心中思緒紛涌:“難道說,這南離路幻景和火災幻景本身就有某種聯系?是互通的?”
望著漸漸接近的少年,方奕提起十二分的戒備。
龍虎雙‘意’蓄勢待發,‘斜月三星洞’里的心猿像是感知到了風雨欲來的危機感,也瞪大了眼睛,一直盯著山洞外的天空。
“消失的她,正化蛹成蝶……”
突然。
溫潤如玉般的聲音,在方奕身畔響起。
少年似未曾看見方奕,腳步不停,自顧自地說著:
“消失的他,正作繭自縛……”
“消失的它,正金蟬脫殼……”
“他在說什么?”
方奕眉頭微皺,戒備地看著擦肩而過的少年。
突然想起來之前超市收銀員阿姨的言語:
“難道是在預言?”
正疑惑間,卻見少年轉頭朝他輕瞥了一眼,又很快扭過頭去,一邊朝前走著,一邊用幽幽的語調說著:“至于消失的你,即將到來,記住農歷八月十六日?!?
話音落下的同時,少年身影鬼魅般又朝前移了幾步。
身形飄忽。
朦朧浮蕩。
圍在他身畔的霧氣逐漸消散,猶如一只只無形的嘴,蠶食著少年的身影,最終隨風一同逝去,消弭于視野。
“他……”
方奕眉頭緊鎖。
就在方才。
當對方扭頭看來的一瞬間,目光相觸,他竟在對方的瞳孔里……看到了極其復雜的蓮花圖案!
那蓮花圖案與他左眼中的極其相似。
但數量上差別巨大。
少年的眼瞳中……竟足足有十六片蓮花瓣,且兩只眼睛都有,交織的圖案宛如古老的星象,透著種莫名的玄奧與深邃感!
方奕思緒紛涌間,霧氣徹底散去,眼前的南離路又恢復了原本的情景。
明亮的路燈下,或站或蹲著一群人,幾個滿臉期盼之色的妙齡少女,仍不知疲倦地勸說著別人加入粉絲團。
“還在等待嗎?”
方奕打量著翹首環顧左右的人們,喃喃自語。
看來,剛才只有自己進入了幻景。
其他人完全沒有任何察覺。
“誒,小哥哥,你要不要也加入粉絲團?”
“額……”
方奕看著突然湊上來的少女,對方眼中的熱切之情毫不掩飾。
他尷尬地扯了扯嘴角,瞥了眼少年離去的方向,連連擺手。
“你來這里肯定也是想預言什么吧?我跟你講,只要咱們組成粉絲團,一定能感動他,到時候大家都可以得到預言!”
“呃,不用了,多謝好意?!?
方奕連連推脫,見對方還想說些什么,趕緊轉身,逃也似得朝武館方向走去。
清冷的晚風襲來,朦朧的霧氣在路燈下涌動著。
他掃了一眼,這次再無異常,只是尋常的霧氣罷了。
“那少年所說的三個‘Ta’,究竟指的是誰?消失的你……難道是指我即將消失?”方奕皺眉思索。
“對方難道真的是在預言?可這農歷八月十六日,八月十六……”方奕停下腳步,這個日期很熟悉,但一時間說不上來在哪里注意過。
突然,他怔怔地抬起頭。
望著明亮的紅綠燈。
口中喃喃:
“我想起來了。”
“這不就是我在金宵劇院遇到‘梁祝幻景’,得梁若卿傳授‘觀神術’的那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