癱在地上的黃凱，沉默著喘息片刻，爬了起來。

走向蒼介，拉著他的手，就這么在地上拖拽著繼續往前走。

“唉。”

蒼介嘆息一聲，想到自己先前搶紅參的舉動，心里有點堵。

幾番氣力沖刷下，終于優先清理掉了大舌頭的效果。

他察覺到了黃凱的絕望，于是開口調侃道。

“啊喂，不要再拖地了，地上好涼的哇。”

“兄弟，你要實在是想救我，也得先把我扶起來啊?！?

誰知道黃凱聽見這話，腳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又是一滑。

手指上缺了指甲，沒能抓緊蒼介的手，整個人踉蹌著仰面摔倒在地。

雖然蘇城和蒼介都是他在安妮號認識的。

但蘇城的形象太高大，實力太強，一直扮演著領導者的角色，距離他太遙遠了。

相比之下，蒼介和他的關系要更加親近些。

經歷過以前的狐朋狗友的背叛，以及安妮號上的爾虞我詐之后。

他很珍惜這點來之不易的友誼，哪怕他清楚蘇城和蒼介兩人最初帶上他一起行動，只是為了紅參而已。

“CAO！”

仿佛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仰面摔倒的黃凱徹底崩潰了。

“啊...啊啊！”

他狂吼一聲，開始嚎啕大哭。

眼淚完全壓抑不住，身體先是蜷縮成一團，緊接著又翻身跪在地上，一邊哭嚎，一邊瘋狂錘打著地板。

“為什么??！”

“為什么總是這樣！！”

“為什么我誰都救不了?。　?

“明明...我都拼命了?。?！”

“我TM已經拼盡全力了啊??！”

“為什么還是這樣的結果！！”

“慫了是這樣，可TM拼命也是這樣！！”

落難時，他就因為自身的懦弱膽怯，沒能救下小青。

雖然小青現在過得不錯，但也掩蓋不了當初他慫了的事實。

出逃后，他已經不再恐懼，直面危機，奮力戰斗，可還是救不了蒼介。

“好了好了，沒關系的啦?！?

看著黃凱的崩潰，蒼介心中內疚更盛，他也沒有辦法，只好出言安慰道。

他忽然明白，原來最可怕的不是自暴自棄沒有成長，而是明明已經拼盡全力了，但依舊達不到需要的標準。

甚至都看不到標準在哪里。

這樣慘烈的事實，給黃凱帶來了深深的絕望感。

“來，幫我一下。”

“你想躺著你自己躺啦，先扶我起來呀?！?

蒼介強行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要被黃凱的崩潰給影響到。

一邊默默的調動氣力試圖重新恢復身體的控制權，一邊強行幽默，想用說話轉移黃凱的注意力。

所幸黃凱在短暫的崩潰后，開始慢慢的調整心態。

擦干眼淚，沉默的起身把蒼介扶起來，靠在一邊的管道上。

期間數次不可避免的觸到了肋骨，很疼，但蒼介沒有表現出來。

他靠在管道上，靜靜的感受背部傳來的冰冷感。

斷掉的肋骨在他每次呼吸都造成了劇烈的疼痛。

骨折不是一般的創傷，不能簡單的用氣力恢復。

他只能調動氣力保證斷掉的肋骨不會在他劇烈運動的時候，刺進自己的內臟。

他知道以他目前的狀態，很可能撐不到集合地點了。

哪怕他能恢復一點行動力，也搞不贏老劉的。

從遭遇老劉到現在，人家只是開了四槍而已。

呵，這就是超凡嗎？

想到這里，蒼介自嘲的笑了笑。

最關鍵的是，他自己一個人，又不認路，到處瞎跑，最后遲早是要被老劉追上的結局。

唉，就只能到這里了啊。

蒼介抬起頭，后腦勺上的大包貼在冰冷的管道上，帶來了絲絲涼意。

竟然有幾分冰敷的愜意。

他長嘆一聲，借著這幾分涼意，重新振作精神，開口道。

“黃凱，你知道為什么我們要折返回來，取紅參嗎？”

扶好蒼介后，黃凱也靠坐在一旁，默默的恢復體力，聽到這話眼神里有了一點神采。

這是他之前一直十分糾結的點，取紅參逃不出自由城，不取紅參自己就沒有利用價值，隨時可能被拋棄。

他聞言搖了搖頭回道。

“不知道。”

蒼介也不打算繼續隱瞞了，他已經作出了自己的選擇。

“因為我們需要靠紅參解毒！”

“安妮號上的所有食物里都有慢性毒素。”

“安妮號上大部分人，包括我們，蘇城，你，我，都已經中毒了！”

黃凱聽的一愣，一時間思緒萬千，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隨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釋然般笑了笑。

“原來是這樣啊?！?

“對，就是這樣。”

蒼介開了頭，后面的話就順暢許多，一口氣不停，全部講了出來。

“咱們倆就你認路?！?

“那份紅參在我懷里，你帶上，去集合地點找城哥?！?

“有他護著服藥，你會沒事的。”

“只要他知道老劉的存在，區區超凡，難不倒他的?！?

“對了，我口袋里還有一份伊甸香，你也帶上，幫我交給城哥吧?！?

“我會在這里給你拖延時間?！?

“老劉想要活口，我會沒事的。”

“到時候你和城哥可要來救我噢?！?

有一點蒼介沒說，他猜測蘇城不一定能夠在機甲手上搶到紅參。

如果蘇城真的去了虎甲幫，甚至很可能已經死在那臺殘破的機甲手上了。

殘破的機甲也是機甲！

但他清楚的知道主動選擇拋棄同伴，是一件多么煎熬且痛苦的事情。

他需要給黃凱一點合理的、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一點希望。

讓黃凱以為自己在拯救他，是最好不過的辦法。

黃凱聞言沉默著，從蒼介懷里取出了裝有紅參的小盒子。

打開，捏著紅參放在管道里昏暗的熒光燈下仔細打量。

很自然的問了句。

“就是這玩意能解毒？”

“對啊?！?

蒼介開口回應。

可沒等他‘啊’字說完，黃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手中的紅參塞進了蒼介嘴里。

蒼介：？

想吐出來已經來不及了，口中的紅參一入口就化沒掉，干干凈凈，只余下了些許黃凱手上沾著的血腥味。

沒等他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化掉的紅參順著咽喉往下，在他體內傳遞出了溫和的熱量。

熱量在其腹部匯聚，如烘爐一般源源不斷的產生陣陣暖意。

一下子就沖淡了身體上的傷痛。

讓蒼介的意識迷糊了起來。

黃凱在沉默中想的很透徹，如果他倆之間有一個人能逃掉的話。

必然是戰斗力更強的蒼介。

他自己解不解毒對局面根本沒有影響。

被老劉追殺的一路上，有很多次，蒼介都是為了推開他才受傷的。

假如不是他拖后腿，可能蒼介早就抵達了集合地點。

而且蒼介最大的問題，不認路，已經被他解決了。

只要順著污水管道，就一定能夠抵達集合地點。

有了這條線索，蒼介就不需要他來認路了。

既然如此，那么當然是戰斗力更強的蒼介，擁有更多逃出去的可能。

人對現狀的無能為力，有的時候可能是條件不允許。

可其實更多的時候，只是自己把自己給限制住了。

只要能豁出去，很多事情，往往都會有更多的解決方法可以選擇。

比如現在，黃凱決定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慫了。

看著蒼介眼神渙散，他知道紅參起效了。

便在蒼介旁邊囑咐道。

“那伊甸香還是你自己給城哥吧。”

“記住，順著污水管道就能抵達集合地點！”

同時飛快的掏出懷里那只扁扁的千紙鶴。

雖然泡過水紙張發脹，顯得千紙鶴有點變形。

但還是保存的很完好。

黃凱仔細的將千紙鶴放進了原來裝紅參的盒子，塞回了蒼介懷里。

趁著蒼介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拍了拍他的肩膀，補充了一句。

“幫我交給小青。”

“跟她說，這次我沒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