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教授的辦公室內。

齊凡和王教授坐在沙發上，隨意聊著天。

今天齊凡因為課業的問題，主動來找王教授，這也是他第一次到王教授的辦公室。

王教授的辦公室很大，但是大部分空間都被拿來堆放書籍和資料了，因而辦公桌反倒很小。桌上除了一臺電腦外，也就只剩下一方可以伏案寫作的巴掌之地。

辦公室內的陳設非常簡單。除了書和辦公室，就是一條二人座的小沙發，連茶幾都沒有。

王教授見齊凡來找他顯得很開心。“昨天給你發的書單，把你嚇到了？”

齊凡憨憨一笑，“果然瞞不過您老，我看著腿都軟了，所以就趕緊過來找您咨詢下。”

王教授示意齊凡說下去。

“我想把精力放在AI方向，想有針對性的學習。”

王教授點點頭，“說說你對AI的看法。”

“我覺得現在人類大量的工作其實是重復而機械的，有很多地方其實可以用AI來替代。”

“那你考慮過，由此帶來的社會問題嗎？”王教授認真道。

其實齊凡倒也考慮過AI替代人類會引發大量的社會問題。“這個問題我考慮過。”

“哦？”王教授很欣喜眼前的年輕人，能做到眼界不拘一格。

“AI代表著先進生產力，每一次生產力的發展，都必然帶來極大的社會變革，這個是完全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歷史上發明蒸汽機和推動電氣化信息化的那些人，其實只是一把鑰匙。當大的趨勢來臨時，即便他們不當那把鑰匙，也會有人去當。”

“至于打開一扇嶄新的大門后，門后頭會放出來什么東西，這個不是鑰匙們該關心的。這是政治學和社會學專業的工作。”

“技術是中性的，而技術的發展是永遠不會停滯的，也不該被停滯。”

王教授扶了下眼鏡，“說得好，但我要補充一點。我們做科研的，要懷著好奇心甘愿當那一把把鑰匙，我們要去找這個世界存在的各扇門。但是當我們打開一扇門之后，最好還是先迅速關上它，然后把開門的權力交給政治家們去把握。”

“我們的職責是尋找并打開這個世界的門，但我們千萬不要因為找到了門而沾沾自喜，開門不是我們擅長的。”

齊凡聽著王教授的話不停地點頭，看來王教授也不并非全然就是老憤青。

每一次技術的大變革必然帶來人類社會的極大動蕩，因而技術的推廣自然就該需謹慎。

“您說的很對。就像眾人都知道生了病要去看醫生，每件事情都需要讓專業的人來做。我們應當把握好自身專業的界限，別去做自身專業范疇之外的事情。出租車司機談論國政不過是嘴炮，可像愛因斯坦那樣的人要是暴走，后果會很可怕。”

王教授爽朗一笑，“你說的很對，能明白自己的界限是一件很難做到的事情。就拿上回那吳老二來說，”

齊凡聽到王教授直呼“吳老二”，忍不住微微笑了下。

王教授這才改了口，“就說那吳院長。明明去當了官，可非得標榜自己是學者型官員。我不是說學者型官員不存在啊，我是說他沒那個能力。他明明離開科研一線很久了，可非得在一些項目上橫插一腳，這就是典型的分不清自己的界限。”

“不過我們都扯遠了，還是聊回AI，你想專注于AI的話，眼下正好有個蘇省大學生AI競賽，是符號識別方向的，相當于是許陽他們三個所做課題的進階版。”

“院里讓我來負責參賽的事，我手頭也就那么三個臭皮匠。本來也沒指望他們三個能拿獎，但現在有你，我覺得可以試一試。你就和他們組成課題組，一塊去參賽。”

齊凡有些受寵若驚，“我才大一呀。各大高校參賽的都是大三大四生吧。”

“哎。”王教授揮揮手，“很多人都是許陽他們三個的水準，你不用過分高看他們。只要你能拿到名次，我就好去找校長提你破格保研的事了。”

“破格保研？”這讓齊凡徹底呆住了。

“AI是新興領域，學校有意創辦人工智能學院。對于這塊，是有很大決心的。你好好把握機會。上回吳老二說的我也想過了，我確實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你們年輕人身上。”

“所以，除了鼓勵你往科研這條路走，我也給你考慮了下出路。人工智能學院早晚都是要創辦的，這方面人才正緊缺。以你的資質30歲前混個副教授還是不成問題的。所以你就安心搞技術，不用多去想別的。”

副教授？齊凡其實都還沒想過自己今后要做什么。“要到30歲啊。”齊凡眼下才19，他感覺30歲還好遠。

王教授嗤笑道，“30歲還嫌晚？一般人都是讀完博士，在35歲左右才能評上。”

其實齊凡對副教授完全沒有概念，他原本只是一只微小的蜉蝣，不會在這個世界留下任何痕跡。但如今身懷系統的他，想奮力揮動翅膀，在這個世界留下屬于自己的足跡。

至于今后的出路啥的，他倒還真沒去認真思考過。

不過王教授的話倒是提醒了齊凡，因為齊凡眼下連一臺高配的電腦工作站都買不起。而且，好像自己一直以來都挺窮的，貌似是應該先解決自己的物質問題。

對了，要是參賽拿到名次后，就可以抵消經常曠課帶來的不良影響，期末的獎學金不是穩了嘛。齊凡想起來上學期賈震拿了一等獎學金，這學期開學領到了3000塊。

齊凡覺得這獎學金簡直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說不定這回的比賽本身就有獎金呢。齊凡很想知道，但他沒好意思問，因為怕被王教授鄙視。

正在二人說話間，一陣敲門聲響起。

“進來。”

吱呀一聲進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手里還拎著幾大盒禮品。

“恩師好，我來看看您老人家。聽說您有風濕痛，我給您特地去弄來了好東西--黑螞蟻，用過的都說藥到病除。”

王教授臉色氤氳，“東西拿走，人出去，把門給我帶上。”

那中年男人倒也不怒，“我知道老師您還在生我的氣，可我也是沒法子，做生意就是這個樣子的嘛。”

“你不要逼我叫保安。”

“好好好，東西我放著了，用法我等會兒微信上發您。您就算要罵我，不也得身體康健了才能罵的更起勁嘛。”中年男人隨后出門了。

齊凡對這一幕完全不明所以。

“你看看，這就是用技術作惡的典型。”

“什么技術作惡。”

“那混蛋是最大那家外賣平臺，叫什么‘吃過沒’的CTO。他拿學到的技術幫著資本壓榨普通人，我沒他這個學生。”

“吃過沒”是眼下華國最大的一個外賣平臺，齊凡手機里也裝了。沒想到自己竟然在這里遇到了它的CTO。

王教授繼續道，“你要以他為戒。我不反對拿技術去掙錢，搞技術的確實不該日子過得苦哈哈。可那小子搞得技術對社會沒啥正面貢獻，我已經將他逐出師門。”

齊凡心下一驚，這王教授果然還是老憤青。其實齊凡覺得技術是中性的，這也不算多么大逆不道吧。

和王教授又敷衍了一陣后，齊凡出了辦公室。

走到樓梯拐角，沒想到剛剛那個中年男人還在。

“嘿，小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