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川給了門衛“一點”小費，表示來找一個朋友，門衛立刻讓二人進了樓。這邊的人沒有特別強的職業素養，美刀是非常好用的東西。

已經很晚了，大樓里的人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田川看了幾個屋子，里面都是各種各樣的電腦，還有少數依然在加班的人。

走著，田川看到了一雙有神采的眼睛。

這應該是一位歷史上的真人。田川立刻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很顯然，這個人應該曾經在某個攝像頭下面長期工作，被存下了大量的視頻資料，然后在大模型里被衍化成了一個人物--和歷史上的人物高度相似。

“您是？”說話的是一位年輕女性，具體年齡不好分析，她沒想到在這里能看到黃種人。

“我們是記者，”田川拿出一張50美刀，“我們想采訪幾個人。”

“啊？我嗎？”女人表現得十分驚喜，她盯著美刀上面的格蘭特，有些激動。

“嗯，方便嗎？”

“方便！”女人立刻開始收拾東西，“你們要在哪里采訪？這錢都是給我的嗎？”

“當然。這邊不方便，走吧，我們一起去喝杯咖啡。”

“好...”女人似乎也沒啥可被騙的，她對于黃種人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她并不漂亮，又是黑人，一般不怕什么。

邊走邊聊，女孩的名字叫Wangari，有點傳統，顯然她還會用斯瓦希里語母語，但是她的英語水平已經很不錯。

Wangari很健談，她從2022年就開始了數據標注工作，算是不早不晚的那批。

一開始，她給自動駕駛的汽車做視頻標注，她一天工作12個小時，可以給一個6秒鐘的視頻完成標注。不要小看6秒鐘的視頻，這種高幀率的視頻，每一張圖、每一個點，都需要仔細地進行標注，告訴AI大模型，這個東西是什么。

12個小時的工作，她的收入大概是13.2美刀。

再后來，她的技術很熟練，開始標注一些詭異的扭曲對話片段，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那兩年做了些什么，但是，坦白說，當時的工作給了我糊口的能力，也讓我有能力養育了3個孩子，我們沒有同事、沒有時間、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我們在為誰工作，我只知道當時的時薪有1.9美刀。”Wangari說到這里，顯然是很開心的。

“這個概念是2007年的時候，普林斯頓大學提出來的，”雖然面對的不是真人，但是田川還是表示了尊重，“你們貼了足夠多的標簽，這很偉大。”

“偉大？”Wangari似乎對這個詞無感，她更喜歡的還是美刀。

“接著講講后來的事情。”

“后來我學了'GFD模塊化'課程，專門標注一些衣服，”Wangari陷入了痛苦的回憶，“我不得不瞪大了雙眼，我需要仔細地看每一件衣服，來確定這是衣服還是該死的鏡子里的衣服！”

聽著Wangari不斷地抱怨，田川沒有打斷她，聽完了一大堆之后，田川才問道：“但我看你的狀態還是不錯的。”

“是的，我工作很努力！”Wangari聽到這個，顯得有些激動，“坦白說，我是最努力的人之一，我的主管告訴我，我有著斯瓦希里人最優秀的品質。因為我努力，所以我一直都有任務，從來沒有休息過。而我的同伴們，他們經常會失業！”

數據標注不是一份很穩定的工作，有的時候一個項目為了趕工期，會臨時招募幾萬名標注員，項目結束后，絕大部分都要被裁掉。田川知道，同樣的工作，從全球來看，這里是最廉價的。

“那你真的很厲害。”

“是的，我能接受最低的工資，我還能接受最長的加班。”Wangari很自豪地說道，“我的三個孩子都以我為榮。”

“你現在時薪是多少？”

“97美分。”

“嗯，感謝您的努力。”田川拿出一張額外的10美刀，遞給了對方，“今天的采訪結束了，謝謝您。”

“上帝會保佑您！”Wangari拿著錢開心地離開了。

她走了之后，田川又找到了幾個人，聊了一些內容，這些人各不相同，但是基本上大同小異。很顯然，田川并沒有遇到歷史上的關鍵人物。也可能被刻意去掉了，畢竟錄入一個有一點名望的人，就可能出現版權問題。

“走吧，咱倆去吃烤肉去。”見王風心情不是很好，田川笑著喊他一起吃。

“餓死了，我得起床吃晚飯了。”王風道，“不行，我有點累了，得休息一陣子。”

“行，退出。”

田川很快地從游戲里退出，而王風則是用了比中午更久的時間，才逐漸退了出來。

“怎么樣？好玩吧？沒玩過吧？”田川已經點完了晚飯，笑道。

“給我點份烤肉。”

“好，給他點份烤肉，加餐的費用從我這里出。”田川給手機下了指令。食堂是定額配給制度，超過定額的部分，需要自己來承擔。

“這還差不多...多點一些，咱倆一起吃。”

“慨他人之慷啊...行，烤1200克，羊肉。”田川道。

“還要500克五花肉。”

“胃口這么好？”

“我再不多吃點，以后我失業了，吃什么...”

“你爸給你留的不夠你吃的？”

“啃他？我寧可喝西北風！”

“風力是很重要的自然資源，可不能浪費。”

“...”王風沉默了一會兒，“我還要300克牛排。”

...

很顯然，這段真實的歷史讓王風危機感更重了，他懷疑田川就是故意刺激他的，但是他沒有證據。好在今天難得天氣好一點，下午的雨結束之后就有了晴天，二人出去溜達了一會兒，也就不想虛擬世界里面這點事了。

田川現在基本上就是屁股上的傷，不是很影響走路，但還需要機器人攙扶一下。實際上不攙扶也能走，但是能用為什么不用？這點能源幾乎就是免費的。

“你說，國內現在有多少人在做數據工程師？”王風還是忍不住問道。

“算上相關人員的話，估計有1億人。”田川道。

“怎么個相關法？”

“我們都算。”

“那要這么說，不多。”

“確實不多。”田川解釋道，“咱們是最幸福的了，物價非常低，收入再低也能吃得起肉。”

“那你說...”王風還是忍不住問，“真的只有一億嗎？”

“嗯，只有一億人在做有意義的數據標注，還有一大堆人做的事，是無意義的、不創造實際價值的。但是你放心，會持續下去的。”

“這么說，我以后餓不死？”王風突然有些高興了。

“就這個生產力，人口就算是有20億，也能吃得起肉。”田川的父親是數學家，他的數學也是極好的。他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只要能源足夠廉價、智能化覆蓋足夠高，那么一切的工農業產品，價格都會趨向于0。

“那我就放心啦！”王風擊掌，“那我們更得努力維護公共安全！誰也別想讓我以后有吃不飽飯的可能！”

“不是...你爸到底是多不靠譜，能讓你天天擔心吃不飽飯...不知道還以為你是上世紀六十年代出生的呢...”田川第一次對他的王亮爺爺產生這樣的疑惑。嗯，沒錯，他喊王風的爸爸王亮是喊爺爺。

“別提了別提了...”王風想想都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