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夏元不解,夏雅呵呵輕笑道:“我與家主說說當年昌國君是怎么帶領我燕軍打仗的,或許家主就明白了。
凡昌國君動兵,必勾選諸軍兵馬中尤為精銳者為中軍精銳,繼選驍勇數千人為先鋒軍。
選彪悍騎士百余人為探馬斥候,白晝深入敵后審視左右地勢敵軍虛實,為后方大軍探明前路,夜間分散于軍營二十里以內,夜聽人馬聲。
此外,又于諸軍中根據其人數多寡而抽取十人或五人,合為一伍,別立流星馬,以備傳遞調遣兵馬之信、發送軍情文書等。
大軍進入敵境,其步騎車帳便不再遵循田野中阡陌道路行進,可依軍情相應行軍。
其探馬斥候分散游行至百十里以外,輪番偵探巡邏。
至夜,眾軍吹角為號,將士們環繞主將大帳所在安頓營舍,由近及遠,營外設置鹿角、深塹、木柵等守備器械。
大營左右官道、斜徑、山路、河津,夜中并遣卒巡守。
行軍作戰時,其前后左右皆設有先鋒軍馬,在先鋒軍前后二十余里分遣全副衣甲的探馬斥候各十數人以備敵人襲擊。
夜間每行十里或五里便稍加停留,下馬探聽四周是否有人馬活動之聲,有則擒之,如力不可敵,則飛報先鋒將,齊力攻擊。
如遇敵方大軍,即刻飛報主將,因此敵軍之虛實、動靜,我軍主將皆能及時獲知。
如遇見縣城、營砦,一般即刻攻擊,若是堅固城防,必定先探聽其虛實、計劃攻擊次序,然后再進兵。
如若是防守堅固的郡城,不可攻擊,便引兵繞行,為提防敵軍出城邀阻,乃圍城射箭鼓噪,佯為攻城之態,迫使敵方閉城固守。
于是前路無阻,引兵疾進,分兵抄截,使得敵國諸郡縣之間隔絕不通,孤立無援。
入夜,為防范所經過的大小郡縣守軍出城突擊,以及聯絡鄰縣軍馬調遣軍馬,故我軍在每一郡城城門左右百余步外設伏兵百騎,被甲執兵,立馬以待。
敵軍信使斥候出城者少,則一擁而上將其擒獲,既能探的城中虛實,又能斷絕城中敵軍內外聯絡。
如敵兵出城數量較眾,力不能敵,便迅疾馳還大營,調集眾軍與戰,如此敵軍絕無突襲之機。
我燕國軍馬每次出行,戰鼓三通,不問晝夜,大軍齊發,不遇大敵則下馬徒步,如敵眾則上馬馳擊。
如敵軍既已列陣,即觀察其陣勢小大、山川形勢、往回道路以及救援捷徑、河運所出之處,各備軍馬以作應對,然后開始攻擊。
如此軍威氣勢,敢問家主敵軍有何夜襲、突襲之機?”
夏雅說完,夏元愣了愣,發現面對這種里三層外三層的戒備防守,確實沒有任何夜襲成功的可能。
“倒是我想當然了,如此穩妥之法,敵軍必然無夜襲之能。”
與夏雅等人一番探討過,其后夏元與眾人觀察一番軍心士氣,發現士卒精神還算平穩,并沒有他之前擔心的那種低迷士氣,這才放下心來。
主要還是夏元擔心經過一年多的戰事,秦軍已經將燕國士卒打出心理陰影,自己麾下未戰而先怯。
好在這次出動的兵馬皆是遼東各家私兵老卒,在膽氣一方面天然比新軍強上不止一籌。
且各家私兵雖然聽聞過秦軍的兇狠,但畢竟未真實交戰過,雖然心中懼怕,但還未到望風而逃的地步。
所以一路走來士卒雖有擔憂埋怨,但整體還在可控范圍之內,并未發生那種逃亡或自殘躲避兵役之事。
夜間安靜下來后,守夜的哨兵兩人一組且帶有獵犬巡邏。
對夜巡一事燕軍早已經形成一套系統的對策,整個夜間分為五更,每一更皆有相應的巡邏人員在軍營內巡邏。
巡邏人不得出聲,只以敲擊弓為暗號,哨兵也以叩弓回應,雙方才能和對口令。
巡邏人和哨兵是一同換崗的,沒有替換的人不可離開,天亮后方可取消營內巡邏。
另派一部分人分別在離軍營幾十步至十幾里路遠近不等的距離采用明崗、暗哨警備交通要道。
每營留有馬匹以備緊急之用,暗哨帶鼓和火把,一旦有敵情,白天急促擊鼓,夜間舉火為號。
敵人進攻,被攻擊的營擊鼓,其他營也擊鼓響應,未受攻擊的營區鼓罷可止,而遭侵犯的軍營,只要有敵人鼓聲就不能停止。
如此森嚴壁壘的營地,視察后的夏元并無可憂慮的,先是去往鄰近的田家軍營與田成等人又是一番商討,爾后回營和衣而眠。
翌日一大早,吃過早飯的大軍,三通大鼓聲后,依次拔營繼續行軍。
這一路來趁機抓緊時間學習各種軍事基礎知識的夏元,頂著一副萎靡不振的表情,隨大軍一同出發。
三千人的軍隊,其中馬軍就不下一千,其余皆為持戟盾矛櫓的步兵。
至于車兵,那是經制軍才有的裝備,窮困的郡望私兵根本不敢奢求戰車這等高級裝備。
六家兵馬各自分散間隔百步距離向西南方行進。
打頭的是鹿家兵馬,其后依次為田家、郭家、夏家、騎家以及后方押運糧草輜重的衛家。
這種長途行軍的情況是士卒在途中最為懼怕苦悶的事情。
天微微亮就要收拾行囊整隊出發,一路上各種軍規軍紀約束不讓士卒隨意說話走動。
好不容易艱難行軍一日后,又要伐木挖溝修筑一些列防御設施,這種日復一日的事情簡直能把人逼瘋。
自夏元隨軍三日以來,心中一開始的那股激動興奮緊張勁早就被日復一日的修營寨給磨滅沒了。
騎馬走在自家隊伍前方的夏元,眼神警惕掃視周邊有可能出現的危險。
雖然明白左右前后都有探馬斥候隨時警戒觀察,不可能讓敵軍悄悄摸到四五里以內,但該有的警惕夏元依舊不敢松懈。
實在自出兵以來,他們已遠離襄平,深入秦軍隨時有可能出現的第一線。
且一連幾日派出的探馬斥候皆沒有任何發現與情報,這種大戰前的寧靜與不尋常,讓軍中氛圍瞬間凝重。
那種山雨欲來暴風雨前一刻的平靜,猶如泰山壓頂一般,壓著所有人喘不過氣來。
自從昨天開始,已經發現氣氛不尋常的眾人,自從今日行軍以來軍中所有人精神緊繃,防備著隨時有可能出現的秦軍。
用夏雅那小子的說法就是,隨時能探到敵軍情報的反而不危險,有可能只是虛驚一場。
就怕這種深入前線,卻探不到敵軍情報,兩眼一抹黑對前方危險一無所知,一頭霧水撞上去的反而最危險可怕。
夏元認為夏雅的話說的很對,不怕敵軍出現在視線內,就怕敵軍一直躲藏在暗處探尋不到。
因為能看到的敵軍終歸能提前預備,不至于被敵軍打個措手不及,進而全軍覆沒。
可恰恰就是這種看不到的敵軍才是危險,他就如毒蛇一般躲藏在暗處,靜靜注視著你,在你露出破綻后立即發起致命一擊。
……
從早晨踏雪出發,一直走到中午時分,前方一直沒有消息傳來的斥候,終于帶來一則令所有人心神不寧的消息。
一連三日以來,一直探查不到燕王與秦軍消息的斥候,這次終于不負眾望,探明到了燕王車架所在。
但令所有人感覺不到驚喜的是,斥候探查到燕王的同時,也探查到了秦軍。
此刻秦軍離燕王車架所在只有十里路程,離夏元等軍所在也不過二十里而已,這等距離,若秦軍不昔馬力,輕裝突進,轉眼而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