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看著夏元嬉皮笑臉,吊兒郎當的樣子,田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冷哼道:
“糧食五千石,鐵甲沒有,皮甲十領,良田千畝,軍馬五十匹。
劍戟矛戈之類的軍械倒是可多給予你一些,六千件吧,隸臣一百,工匠一百,如此便是我之底線。”
這次輪到夏元臉黑了,好家伙,人家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也頂多砍價一半罷了。
可誰成想,面善心黑的田成,竟然一張口幾乎砍沒了。
臉色難看的夏元頓時氣急而笑道:“足下剛才說我沒誠意,足下這么說,難道就顯得誠意很足,我夏元命如此薄乎!”
滿腔怒火的夏元連田郡尉都不稱呼了,直接開口稱呼田成足下。
見夏元如此說詞,田成不動聲色,又往上提了提,可夏元依舊不滿意。
如此兩人你來我往,如同商賈之徒般竟在大庭廣眾之下討價還價,爭執利益價碼。
最終經過好一陣扯皮砍價后,兩人終于達成互相皆不滿意,卻又不得不捏著鼻子認的一致協議。
其中,田家出粟谷等各種糧食三萬石,鐵甲一百領,皮甲三百領,軍馬五十匹,劍戟矛戈兩千件,隸臣兩百,工匠五十補償夏元受刺一事。
作為回報,在田家付出兩位宗親性命,以及其它利益補償后,受田家補償的夏元從此不再追究田棟一事。
對外也不得說出是田棟主持刺殺的他,田峰、田營等人被殺一事,也不得對外傳揚公布,這兩人只能死于盜賊之手。
盡管明白這種掩耳盜鈴的事情根本瞞不住有心人的打探,但田成依舊需要這張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畢竟身處郡尉之職的田成地位越高顧忌越多,樹大招風的田家不敢像夏元一樣那般行事毫無顧忌。
對其子田棟這種公然打破世家大族多年奉行的潛規則舉動,田成必須要給予掩護。
否則以后接班的田棟會被各大世家豪強排擠出這個圈子之外,從此不受人待見。
與之區區些許身外之物相比,被排擠出郡望圈子之外的代價,就顯得太過得不償失。
這也是盡管田成恨夏元恨的要死,卻依舊不敢隨意撕破臉皮,選擇息事寧人的重要原因之一。
當然夏家的實力僅次于田家這一點,也是個重要因素,若夏家實力不濟田成又豈會善罷甘休,任人拿捏。
說白了,雙方能談判的基礎在于在于雙方相差仿佛的實力,若其中任意一方實力不濟,結果或許就是另外一種走向。
并且其中也未嘗沒有夏元并未斬殺田棟這個田家嫡子的原因所在,死兩個庶出與死一個嫡長子的分量自然是不同的。
就像田成他可以為了家族名譽忍下兄弟跟庶子的死亡,但絕無可能忍下嫡長子田棟的死亡。
這一刻夏元田成兩人好像皆明白對方各自的底線在哪里,都沒有突破最后一步,夏元也相信田成一定明白自己的深意。
隨著二人達成口頭一致的協議,剛才劍拔弩張的緊張局面頓時消散。
夏元重新翻身上馬,對著田成拱手一禮,隨后不管田家眾人欲吃人的表情,調轉馬頭,帶領一眾夏家弟子原路返回。
“駕駕!!”
……
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夏元等人遠去的背影,田成對夏元的重視忌憚莫名的加深。
夏禾生了個好兒子啊,自己不如也!
隨著夏元等人離去,原本躲在眾人身后低調隱藏自身的田棟,瞬感覺沒了之前的恐懼壓迫,走至田成身側,一臉怨毒暴戾道:
“阿父就這般答應夏元了,要我說就應該拒絕夏元的漫天要價,他定然不敢多嘴張狂。”
田成轉頭看著身旁臉色陰沉不定的兒子,心中重重一嘆,忽然覺得自己兒子怎跟夏禾之子夏元的差距如此之大。
兩者相較,宛如螢蟲比日月,差距如此之大當真氣死人,若不是他老來得子,且就這一個嫡子的話,他真想當場廢了田棟。
越想越氣的田成頓時忍不住指著一臉茫然的田棟罵道:“你當真愚蠢不類我,當初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玩意。
你到現在還沒看明白嗎,若不是夏元故意放你一馬,你又豈能在此聒噪!
你四叔,三弟都是因為你的愚蠢行為,替你付出代價,給人家償命。”
“什么?”田成的怒罵不止沒有罵醒惱羞成怒的田棟,反而使田棟越加迷茫不知所措,極力反駁田成道:
“阿父在說什么糊話,夏元恨不能殺我而后快,怎么可能會故意放我一馬。
之前夏元追殺我的舉動,阿父難道視而不見嗎?”
看著依舊沒能反應過來的田棟,田成氣急攻心怒罵道:“蠢貨!
你能逃出來,我不用問也能猜到,當初捕殺你的人,一定不是夏元親自帶隊吧?
我且問你,夏元若真要殺你,他又豈會讓你逃出來,他要真想置你于死地,他一定會親自帶隊來捕殺你,而不是派別人。
我問你當初來殺你的是誰?”
轟!田成的話猶如一記大斧砸在田棟腦海,將剛才還不服氣認同的田棟瞬間打蒙,一時間茫然無措道:
“當初來捕殺我的是,夏烏、夏束、夏乞三人......”
說到最后田棟聲音越來越小幾乎細不可聞,直到此刻田棟終于發現其中的不同矛盾之處。
以夏元表現出的情況,按理來說,應該是夏元親自負責捕殺自己這個罪魁禍首才對。
可夏元恰恰不止沒有來捕殺他,反而派了夏烏這三個平時成熟穩重,或優柔寡斷的人來捕殺他。
這怎么看都是不合理的破綻,以夏元表現出的聰慧不可能疏忽大意察覺不到。
可既然夏元知道,那他為何要這么做?
想到這里,田棟已經徹底明白,夏元是故意這么做的。
他故意派持穩的夏烏三人捕殺他,就是因為他已經提前預料到,頗有大局觀持穩的三人定然不敢殺他,反而會違背夏元的命令,故意私下放了他。
如果派來的人是夏家老二夏雅這樣的膽大妄為的莽夫,只怕當時一個照面他田棟就身首異處了,哪還有后來他逃跑的機會。
現在想來自己當初能奪馬而逃,那些夏家弟子表現還真有些刻意。
包括自己逃掉后,夏烏三人并沒有第一時間來追殺自己,反而一直留在原地等夏元到來。
種種跡象表明,自己能逃出來,并非自己運氣好,而是夏烏等人故意的。
想到此處已經徹底將一切捋清楚的田棟,難以置信的看著田成道:“所以這一切都是夏元謀計好的?
他故意追殺我,將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間,就是為了之前與阿父你談判做鋪墊?”
“難得你聰明一次!”田成見田棟終于明白,贊賞道:“我也是剛才夏元罵我老賊時才想明白的這個問題。
他故意辱罵我,是為激怒我,好虛張聲勢為接下來的談判爭奪話語權罷了。
不想一時疏忽,竟被豎子奪了先機,差點將我繞了進去。
后來我才想明白,夏元的目標并不是你,你只不過是他用來增加談判成功的幌子而已。
他真正的目的一直是你一四叔和你三弟的性命,以及剛才他談判中拿走的利益。
他也知道我一定會看明白的,而他所作的一切又恰恰都在我能容忍的范圍之內,看似激進,卻又不越線。
其中分寸拿捏的當真細微,既能讓我付出慘重應有的代價,又能讓我忍氣吞聲不敢強硬應付,將敵我人心拿捏的分毫不差。
原本之前覺得你瞞著我刺殺他當真失智,現在我突然后悔,覺得你當初不夠狠,不夠絕。
若當初你真能一舉殺了他該多好,或許將為我田家將來除一大敵。
現在說什么都遲了,他經此一遭,不會再給你機會了,當真可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