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二十二年,卯月春風(fēng)。
王賁率領(lǐng)十萬大軍,自榮陽東進(jìn),趁著魏軍主力猬集大梁東部,其領(lǐng)兵神速如風(fēng),僅僅不過五日,便在魏國一片愕然驚恐中,率兵將大梁圍得水泄不通!
王賁不動如山岳,難測如陰陽,動如雷霆萬鈞,山崩如地裂!
身處于三軍帳下,卻能對千里之外的河北、河南兩路大軍如臂指揮。
鋒稿交于原野,而決策于九重之中。機會變于廝須,而定計于千里之外。
王賁以河北秦軍擾魏東部,吸引魏軍目光,然后瞞天過海,聲東擊西,將去年攻楚時遺留南陽之眾,頃刻收攏,組織投入魏國戰(zhàn)場。
趁魏軍主力東顧,不及回援,王賁一出手,便是石破驚天之擊,直圍大梁,絕殺魏國!
消息傳揚楚國,素來關(guān)注秦魏戰(zhàn)事的楚國上將軍項燕,聞之亦驚愕不已,對王賁這神之一手,贊嘆不已。
無人料及,秦軍兩大重兵集團分割河南、河北之失聯(lián)局勢,各自為戰(zhàn)之局,卻為王賁一手盤活。
遙控指揮夾河分守之兩大重兵集團,南北夾擊,東擾西襲,頃刻間局勢瞬反,原本秦魏僵持之局,瞬變?yōu)榍剀婁h銳,魏軍岌岌可危。
王賁之戰(zhàn)略欺瞞動作,瞞過了秦王以外的所有天下人,一朝揭幕,天下為之震動!
之前的寂靜無為,沉寂不動,在斯時化作九天雷霆之怒,僅僅五日,大梁被圍,魏國被實質(zhì)性割裂為二。
在單父接到從大梁傳來消息的夏元,一時為王賁的大手筆所徹底驚愕!
難道這就是天下之將的手段嗎?
以天地為棋盤,遙控河北、河南千里戰(zhàn)線,十多萬大軍,瞬息之間割裂魏國,直抵魏國死穴。
此刻夏元穆然發(fā)現(xiàn),自己引以為傲的兵權(quán)謀略與王賁戰(zhàn)略手段一比較,宛如螢火比皓月,相見之下高下立判。
自己終究仍屬于戰(zhàn)術(shù)之列,與王賁這等天下之將的戰(zhàn)略范疇相較,實乃相差甚遠(yuǎn)。
斯時夏元悄然無聲之間收起因單父之勝而日益驕固的內(nèi)心。
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夏元,甚至連剛剛升職晉爵的喜悅之情都為之減少許多。
與王賁、韓信、項羽這等絕世名將相較,自己相差甚遠(yuǎn),且不可驕傲自滿,仍當(dāng)勉勵前行。
夏元內(nèi)修自我,回首望著因升官而興奮議論紛紛的眾人。
此番單父之戰(zhàn)的酬功終于在等了數(shù)日后到來,此戰(zhàn)夏元因功升為騎軍侯,晉公乘之爵。
可戴鹖冠,享四百石歲俸,可得八頃田,二十宅地,可食邑三百戶以上賦稅,賞賜三十六戶奴仆,替夏元耕種繳納賦稅。
以秦制,公乘可乘公車出行來往,往后若有封地,便可稱君。
如寧陵君、長信君等,皆以封地為號,然自嫪毐叛亂后,秦國已不再實封,僅以食邑之地為封號。
而食邑之賦稅,則由朝廷官吏代收轉(zhuǎn)交,故秦之君,有名而無實。
即便如此,夏元已甚滿意。按秦制,一頃為百畝,秦國一畝為二百多步丈量之大畝,非山東諸國所行之百步小畝制。
故八頃良田,即為八百多畝,相當(dāng)于后世之三十六萬多平方米,五十一個足球場大小。
此番賞賜皆以原籍發(fā)放,夏元乃遼東籍貫,故賞賜田地、宅地、奴仆等皆會發(fā)放在遼東襄平縣。
此舉頗合夏元心意,省卻中間接收之麻煩。
除夏元晉爵公乘外,夏烏亦晉爵公大夫,歲俸三百五十石,得七頃田,七宅地,見縣令、丞時揖而不拜,可戴雙板長冠,頷下黑纓,賞賜二十八戶奴仆。
老二夏雅亦為公大夫爵,夏雅與夏烏皆升職為騎司馬,其下眾人,皆有晉爵、賞賜。
待眾人熱議過后,夏元遂開軍議,此次增加了一人,數(shù)月前勸阻夏元莫斗氣的趙國降將李必,此后歸夏元麾下調(diào)遣。
隨同李必而來的,還有李必麾下的一千趙地騎卒。
如此,夏元麾下兵馬增至兩千余眾,加之先前調(diào)撥之兩千操徒,與事后補充之兩千校徒新兵,往后夏元共統(tǒng)領(lǐng)步騎六千余眾。
如此益兵,夏元麾下由原來之純騎兵,逐漸變?yōu)椴津T結(jié)合之混成部隊。
雖稱六千人馬,實則除因戰(zhàn)爭征發(fā)之兩千操徒外,真正士卒不過四千余眾。
再除去從河北征發(fā)之兩千校徒新兵,真正的主力仍然為兩千燕趙騎兵。
夏元既坐,目環(huán)軍帳中數(shù)十將校,略整辭令,乃言曰:
“今者大梁被圍,魏人懼縮外黃之地龜縮不前,然觀西路軍情勢,王將軍似欲圍梁以斃之,從而圍城打援。
是以羌瘣將軍有命,令吾等以單父為據(jù),自魏東南而兜,進(jìn)攻下邑(宿州市碭山縣)、碭縣(永城市芒山鎮(zhèn))、酂縣(永城市酂城鎮(zhèn))、譙縣(今亳州市譙城區(qū))諸地。
此戰(zhàn)略有似關(guān)門打狗之勢,一旦我軍成圍于魏東南江淮地區(qū),敵軍遂為我所困。
屆時,我可戰(zhàn)略縮圍,盡殲魏軍于外黃之中,如此,一戰(zhàn)而定乾坤,屠魏軍之主力,魏國滅矣!”
夏元言訖,環(huán)視群僚,且觀諸君何以對,李必新至,持重不露鋒芒,靜坐弗語。
余子皆沉思狀,同瞻夏元側(cè)畔之夏烏,夏烏見眾人目光所集,不推不讓,略加沉吟,啟口道:
“戰(zhàn)略視之,王將軍之謀略,其志不小,欲一鼓作氣,鯨吞魏軍十?dāng)?shù)萬。
我?guī)熑暨M(jìn)擊魏之東南,外黃魏軍將陷兩難之地,若魏軍赴援東南,則外黃必虛,西路我軍乘虛而入,危險矣。
且魏軍若援兵不足,杯水車薪力不從心,無返矣。
若魏軍見我軍在其東南攻城略地,而無動于衷,則早晚為吾所圍,自困死地。
若其不救東南,又不坐以待斃,而赴大梁解圍,此正中王將軍下懷,必為其所逐步蠶食。
故戰(zhàn)略之上,此計高明。唯攻城之時,戰(zhàn)術(shù)或有難處耳。”
“如此說來,君亦贊同揮師南下矣,然有疑乎?”
“然也,一疑,我?guī)煆你羯夏舷拢平闯貐^(qū),楚國將何以應(yīng)對,是否會唇亡齒寒,援魏抗我?
若如此,我軍寡而楚軍眾,恐有危險矣。
二疑,此次南下,深入魏腹,攻城略地后,為防后路被斷,必留兵守后方。
如此,愈深入則兵愈少,是否會困頓于魏國城下,延誤戰(zhàn)機,豈非大過?”
聞夏烏之憂慮,夏元眉頭微蹙,視余人曰:“爾等可有良策,以免夏烏所言之困厄?”
夏元言畢,眾人寂然,忽然人群中已經(jīng)是不更騎屯長的呂澤出言道:“妹夫,欲解此困,我有一策。”
見呂澤鮮少出謀劃策,夏元微笑,欲見識歷史上聲名顯赫之呂澤有何高見,遂點頭示意呂澤但說無妨。
得到夏元肯定的呂澤,赧然視四周將校,繼而思慮道:
“妹夫欲避此困,不如請駱甲軍侯率部掩護(hù)我軍側(cè)翼,如此后方有援,后路自然不絕。
若楚軍來攻,亦可隨時支援我軍。
以我觀駱軍侯事態(tài),必然不會拒絕,畢竟駱軍侯的軍務(wù)本就是單父一帶,讓其向前挪動個百十來里不礙事。”
見呂澤欲請駱甲為援,夏元熟慮后,點頭道:“或可一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