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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逐漸崩塌的世界

在安努姆遇到恩奇都之前,曾殘暴地統(tǒng)治著烏魯克的人民,卻亦未曾令偌大的王國為外敵所擾。

而在那之后,更與摯友一同引領(lǐng)王國走向輝煌強盛。

即使安努姆不想承認,吉爾伽美什的一番話還是令他想起了許多——逝去的埃阿與馬爾杜克還有提亞馬特,以及諸神因理念不合而起的紛爭,還有這之間那些因為計劃而不得不犧牲掉的曾經(jīng)鮮活的人們。

縱使所有的行動都是為了美索不達米亞的人們,留給這片土地的卻只有瘡疤與傷痛。

少年抿了抿唇,落寞地合上了眼,思緒有些混亂地喃喃起來:“的確…不但沒有保住珍重的人…作為‘神’,能力也不夠…”

也許很多事都并非必須,只是因為他判斷的錯誤,便再也沒有勇氣去辯駁,鼻子酸澀地哽咽起來,“該做的事,也弄得糟糕…明明只是希望人們…即使遇到天災(zāi)也能強韌地生活下去啊!可惡…我早就受不了了…!這樣的使命、這樣的…為什么會是我?!我根本堅強不到那個地步啊!!”

破碎的聲音歇斯底里,卻依然壓抑著不敢大叫,只是斷續(xù)地低語著,心中的彷徨與不安讓他不由地瑟縮起身體,神智不清地呢喃著:“真的、真的希望自己沒有來過這個世界…為什么要來啊…”

“真是滑稽透頂啊,阿努。”吉爾伽美什冷漠的視線越過擋在身前的鷹獅,擺開了架勢,“但是,你以為現(xiàn)在才以這副難看的樣子懺悔、本王就會饒恕你嗎?”

“擺出這種任人宰割的姿態(tài)是怎么回事,真是沒點志氣。”一個頗有些玩味的沙啞男聲驟然從半空的方向插了進來,而下一刻,隨著周圍的土地輕微一顫,一名穿著如同修行武者般的皮膚黝黑的魁梧男人,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眾人面前。

他寬厚的肩頭坐著一名神情淡漠的黑發(fā)少女,還背著一位藍發(fā)的女子,而后者正像樹懶一樣死死地扒著他的脖子,臉色蒼白地蹙著眉緊閉著眼。

“真是…看見我們連招呼都不打,你到底想怎么樣。”男人見地上的少年并沒有理會他的激將,無奈地嘆了口氣,反手拍了拍背后的女子,“阿魯魯,你可以睜眼了,雖然景色不怎么樣…話說回來,天上的風(fēng)不是挺好嗎?”

“尼努爾塔!你分明知道我恐高就不要落井下石啦!”阿魯魯忿忿地用額頭對著對方的后腦勺撞了一下,勉強伸開了虛軟的腿爬了下來,“嘖、真是…竟然能跳那么高,又不是螞蚱…什么啊…”

“還好,沙魯爾趕上了。”黑發(fā)少女沒有搭理兩人,淡紫色的眸子瞥了一眼安努姆,安心地松了口氣,并沒有多說什么。

“不,安圖姆。應(yīng)該說是你的直覺夠準(zhǔn)確,要不這小子鐵定是要死在這里。”鷹獅看了看少女,從喉嚨中發(fā)出低低的聲音。

事實上,尼努爾塔、阿魯魯以及安圖姆三人從兩天前起就試圖趕向這里,但是因為沒有能夠高速移動的手段,絞盡腦汁商議之后只勉強找到了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方案——讓鷹獅沙魯爾從馬里以最快速度回迪爾蒙,之后決定由誰出面。

首先被吉爾伽美什憎恨著的埃雷修基加爾就被除名了,自然伊詩塔也不愿去。而空有滿腔熱情思路卻不夠清晰的舍馬什也不行,至于坦姆滋…

憑他那派不上用場的只能讓農(nóng)作物長得更好的能力,如果烏魯克王發(fā)起威來簡直就是白給。

最后,決定由最為強壯的尼努爾塔騎乘沙魯爾,再抗一個背一個。

即使在眾神中也屬上位的三位大神,就是用這種無比尷尬的方式晝夜不停地飛過來,才將最短也要四天的行程硬是縮短到兩天。

雖然看起來十分危險,但因為有著戰(zhàn)神之名的尼努爾塔身手了得實際上還算穩(wěn)妥,只是苦了畏高的阿魯魯而已。

而就在方才,因為安圖姆察覺到安努姆陷于危險,便將沙魯爾先行派遣過來,剩于的里程為求速度則是完全仗著尼努爾塔的腳力進行連續(xù)跳躍完成的。

“也并不是直覺。”安圖姆簡單地應(yīng)了句,沒有過多解釋。

“放心吧。”毫無的預(yù)兆的,天穹之上傳來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一切已被鑄就的錯誤和后悔的事都有辦法彌補。”

隨著那聲音越來越近,白衣的男子從陰霾之間探出了身,“只要讓這個世界重來一次,就沒有什么不可能的吧?”

“恩利爾?!你什么時候在這里的!”阿魯魯猛地抬起了頭,“你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把迪爾蒙之根的魔力抽到什爾帕克又是想做什么!”

“還有,為什么欺騙我們回迪爾蒙卻使傳送陣失效!”尼努爾塔也質(zhì)問道。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了。”

銀發(fā)的男子得意地笑道:“問我為什么,答案還不明顯嗎?首先,你們并沒有快速移動的方式,只要把你們關(guān)在迪爾蒙之中,我就有充裕的時間不受干擾來做任何事——當(dāng)然也包括啟動什爾帕克的設(shè)施,制造一場足以清洗整個美索不達米亞的洪水。”

“恩利爾…原來是你,”安努姆焦躁地望著他,掙扎著起了身,“可是,為什么你想毀滅這片土地…分明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吧!”

“為了你啊,‘父親’。”恩利爾注視著安努姆,挑了挑眉,“從以前開始,你就是蒙受再多的挫折與羞辱,也只是把問題歸咎于自己。為了那個使命,付出這么多,即將回歸于‘阿賴耶’只得滿身傷痛,這真的值得嗎?難道你不想重來一次?不想從使命的枷鎖下解放嗎?不想自曱由地享受生命的喜悅嗎?”

他繼續(xù)說道:“只要徹底毀滅現(xiàn)存的文明,一切都將從原點開始,通過錯誤中累積的經(jīng)驗也將完美地…”

“閉嘴!”

黑發(fā)少年垂下了頭,厲聲制止了恩利爾的發(fā)言:“夠了!是時候收手了!雖然我也很想再來一次,可難道你還看不出來?我們一直在重復(fù)相同的錯誤啊!”

難以抑制心中的苦澀,他嘶吼起來,“我的悲觀、你的苛刻偏執(zhí)…亦或舍馬什的莽撞,埃雷的猜疑,這些在過去千萬年間都沒改正的缺點,重來一次就能抹去嗎?!這個世界上、不會有完美的人或事,能夠承認并接受,才是最重要的…!”

“哼,這倒像是悲觀的你、該有的論調(diào)啊!”

恩利爾咬了咬牙,反駁道:“但是我可不那么認為!這苦雨還將繼續(xù)五日,屆時洪水將清洗一切!在那之后,讓時間來見證一切吧!現(xiàn)在的你也沒辦法阻止我了,而這些家伙…”

男子鄙夷地掃了眼其余眾人,從容地隱于云間,“如果追的上的話,就來吧。”

“這混蛋…!!”阿魯魯忿忿地咒罵道,焦急地掏出了那塊懷表似的儀器,“完了…從這里到什爾帕克、即使靠沙魯爾也要四天,那就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那要怎么辦?”尼努爾塔也想不出辦法,“任由恩利爾給所有城市洗個澡嗎?”

“…或許…”安努姆本也是一籌莫展,但在四下張望時看到那艘斜躺在地上的殘破金艦時,眼中升起了些許的希望,看向了吉爾伽美什。

“嘖,誰允許你用那種眼神看本王了。”烏魯克王瞥了他一眼,鄙夷地咧嘴笑道:“難道你想求本王幫忙?那分明是你們自己的事吧!”

“并不是為了我們。”黑發(fā)的少年低下了頭,謹(jǐn)慎地說道:“在烏魯克,還有寧孫和你的民眾等你回去,更何況…這片土地,也是你與恩奇都…”

安努姆的話,像跌入記憶之湖的石子般激起了一陣漣漪,令烏魯克王想起了那一夜恩奇都所說過的話:

——我會等著的,期待著你叫我回來,回到這片和你一同生活過的…家園。

“恩奇都已經(jīng)無法回來了。”吉爾伽美什冷聲打斷了少年的話。

“……是,可是…”安努姆尷尬地低下了頭,愧疚地攥緊了拳。

“但是,我活著。”

吉爾伽美什見他如此,抱著胸沉聲笑道:“我在這里。”

話音落下,連接寶庫的大門被開啟,一套嶄新的鎧甲浮現(xiàn)于金光之中,烏魯克王從容地將之穿戴,緊了緊腕甲之后,又將那創(chuàng)世的神劍取出,緊握于右手,“并且…我,是王。”

悲傷與無奈,憤怒與狂亂,所有激烈的情緒都在金紅的雙瞳中積淀為無。

歷盡絕望與嘆息之后,諸多善與惡混亂的重量也并沒有壓垮寬厚的雙肩。

這一次,他選擇寬容。

“還是那句話—你們這些坐在天上的家伙不會懂。”男人試著揮舞了一下那開天之劍,轉(zhuǎn)身向著輝舟走去,“你們認為世界在哪?——當(dāng)然,是在王的肩上。”

“你和他…都是真正的英雄。”安圖姆淡紫色的眼睛注視著男人黃金的背影,似乎已經(jīng)可以明確地看到他的未來,那是超越了人類所能達到的極限的榮光。

“哼,當(dāng)然。”王的腳步,依舊堅定。

縱然,他很清楚地明白,在這旅程之后,他將不再不屬于這個世界。

這一路上,他所窺探到的隱秘,早已經(jīng)超越了世人理解的范疇。

“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吉爾伽美什的背后,傳來了少年精疲力竭的虛弱呼喚。

可以輕易聽得出來,那個聲音中隱忍著的忌憚與擔(dān)憂。

烏魯克王停下了腳步,回頭望向那滿身傷痕的少年,仔細看去,他臉頰和胳膊上的刀傷與肋骨處因為骨折而產(chǎn)生的紅腫淤青相比完全是微不足道,而似乎因為疲憊雙眼也黯淡無光,和廢人無異。

“哼,就憑你,少來拖本王后腿…”吉爾伽美什昂起頭,下了定論。

“這是我的責(zé)任。”然而,安努姆急促地打斷了他的話,“恩利爾想要做這一切,也有我的關(guān)系…所以,我沒道理逃避,要去!拜托你!”

雖然自己也清楚此刻身體的狀況已經(jīng)糟糕到極點,但一想到后輩還是打定主意。

“…哈?!”

吉爾伽美什愕然地挑了挑眉,有些無法相信少年的眼中竟然流露出長輩對后輩的那種執(zhí)著與關(guān)切,“不可思議,分明體型和外貌的年紀(jì)差了那么多,竟然真的用那種談?wù)摵筝叺恼Z氣去說那家伙…而且,他還真的叫你‘父親’,哈哈哈哈哈…什么啊,這是!你們這些家伙,真是太適合作不可理喻的小丑了!”

“這、這和體型外貌有什么關(guān)系!”少年焦躁地反駁道:“總之,我真是長輩啊!”

“……”烏魯克王審視著少年,轉(zhuǎn)念一想,頓首道:“好吧,就允許你追隨本王。”

“真的?”安努姆沒想到對方會這么輕易地答應(yīng),難免有些驚喜。

“這是本王對你勇氣的嘉獎。”吉爾伽美什咧嘴笑道,“心懷感激地接受即可。”

“等一下!”然而阿魯魯卻突然制止了掙扎著起身的安努姆,警惕地瞇起眼睛打量著吉爾伽美什,“這位大人,恕我直言,你該不會是想把他…”

“當(dāng)作威脅用的人質(zhì)?”吉爾伽美什猜到了阿魯魯?shù)南敕ǎ梢牡刈I諷道:“哼,竟然敢懷疑王的氣量,本王會做那樣卑鄙的勾當(dāng)?真是無聊又狂妄的女人!”

自然,有著英雄王之名的男人并不會倚仗那種為人不齒的手段,但是他卻有另一番考量——看上去那個恩利爾和眼前這少年的關(guān)系的確親密,所以,只要把這幾近殘廢的家伙帶在身邊即可,并不用去主動進行脅迫,想必屆時對方行動起來也會束手束腳。

只因為這樣就無從下手的話,也完全是對方的事,可和他沒半點關(guān)系。

雖然安努姆在他幼時曾救過他的性命,但與害死恩奇都的這事也只是勉強相抵。

“怎么樣?”烏魯克王高傲地睨著眼前的少年,“本王給你選擇的權(quán)利——自然,如果你放棄的話,也并不妨礙本王對那家伙的誅戮。”

這么說著,金紅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彩,“妄圖去破壞本王的摯友所喜愛的庭院,可就要作好承受王憤怒的準(zhǔn)備,縱然和你一樣是所謂的神,那又如何?”

“我要去。”黑發(fā)的少年緊咬著唇,躊躇片刻之后肯定地回應(yīng)道,“拜托了。”

聽對方的語氣根本無法預(yù)料他會對恩利爾做出什么。所以,為了阻止不愿見到的事出現(xiàn),也必須得去。

這么想著,少年強忍著胸口貫穿般的沉悶刺痛搖搖晃晃地起了身,步履蹣跚地走向吉爾伽美什身邊,懇切地抬起頭望著他。

孤高的王者瞥了他一眼,見他衣衫襤褸,隨手從寶庫取出一件袍服甩在他身上。

“走吧。”英雄王沉聲道,向著黃金之艦的方向走去。

“謝謝你。”安努姆有些感動地緊了緊那件厚實的長袍,跟上了烏魯克王的腳步。

“哼,本王此舉也并不是為了你們。”吉爾伽美什沒有回頭,“只是,在歷經(jīng)這一切之后,還想看看這個世界還擁有什么樣的可能性——僅此而已。”

像是述說著與自己全然無關(guān)的事,男人攀上了黃金艦上那上天注定給他的王座。

當(dāng)黑發(fā)少年也登上船,吉爾伽美什將他安置在相對避風(fēng)的阿格尼亞發(fā)射井中,著手啟動了船內(nèi)部的動力機。

當(dāng)熒綠的光芒隨著和緩的嗡鳴聲覆蓋艦體,殘破的大艦搖擺著從地面微微漂浮起來。

翡翠的雙羽已經(jīng)殘缺,艦首與兩舷的塔臺也幾乎全部破損,裂隙中偶爾泄露出噼啪作響的電光,這意味著這條船現(xiàn)在只能以近乎直線的方式行進,并且也沒有任何防衛(wèi)能力。

“等等!”就在船將要離去的時候,阿魯魯呼喚道,“把這個帶上!”

隨著女子的聲音,那塊類似懷表的精致儀器在空中劃出了優(yōu)美的弧線。

“這是什么?”吉爾伽美什信手接過,端詳著那作工精美的表盤,暗自驚嘆著阿魯魯創(chuàng)造的精巧,“不會又是和那個藥一樣的把戲吧。”

同時,獨到的眼光也判斷出了先前的所謂秘藥也是出于她手。

“這個儀器可以用作導(dǎo)航。”藍發(fā)女子望著吉爾伽美什說道:“畢竟離開之后,就沒有聯(lián)系的辦法了,要是找不到路的話可就麻煩大了吶。”

“只不過是高一點,還不至于看不清方向。”吉爾伽美什把曱玩著懷表型的儀器,啟動了船,“也只有你這種畏懼天空的人,才會嚇得藏頭縮腦、什么都看不見吧!”

火屑與流光在一瞬間將船推向了九天之上,只有譏諷的話語回蕩在空氣中。

“嘖、真是個讓人不喜歡的家伙。”阿魯魯忿忿地向著天空揮了揮拳頭,目送著穿云破霧的艦影逐漸消失在漫天的風(fēng)雨與陰霾中。

“那么,現(xiàn)在怎么辦?”尼努爾塔聳了聳肩,“總不會要在這里等吧?”

“還是先回迪爾牟恩,”安圖姆看了看在場的眾人,“之后看情況再做定奪。”

“那就還要拜托你了,伙計。”尼努爾塔無奈地拍了拍沙魯爾,“傷不礙事吧?”

“已經(jīng)愈合了。”獅子低哮道,“阿魯魯大人所造的身體,還是非常耐用的。”

“呼…那就好,要是單靠兩條腿的話就算是我也會累得半死吧。”尼努爾塔嘆息著跨上了獅子的脊背,轉(zhuǎn)頭對阿魯魯?shù)溃骸拔箏~上來吧,該啟程了。”

“……”然而藍發(fā)的女子只是苦著臉呆楞在原地,抿著嘴望著他們一語不發(fā)。

“不、不要…難道還要像那樣?丟死人了啊!”女子眼角抽曱搐著向后退了兩步,“你們先走啦!我只要在這里把魔力線路重新修整一下再建立傳送陣就…”

“……”尼努爾塔汗顏地看著她,暗自腹誹:“這家伙…之前要背的時候也沒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感覺,根本就是…”

于是,肯定地下了結(jié)論:“你根本就是害怕吧。都被人那么說了,你竟然忍得下這口氣?”

“怎、怎樣?!我又不是斗爭心很強的人就算你這么說也…呀啊啊啊~~~!!”

話未說完,阿魯魯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乘著沙魯爾的尼努爾塔拎了起來,待回過神,已經(jīng)是離地二十余米的高度了,驚慌地死死攀住了對方的脖子,“你你你抓緊點,要是掉下去的話一定會死的!!”

“咝、放開我…我沒法…呼吸…”呼吸不暢的眩暈感讓尼努爾塔幾乎翻了白眼,費了好大勁才將阿魯魯扶正,無奈地嘆了口氣駕馭著鷹獅向著迪爾蒙飛去。

云藹和氣流掠過冷硬的雙翼,斜飛的暴雨像流矢般拍打著艦身,無垠的天穹為蒼茫的濕潤灰色所覆蓋,能見度十分低下,吉爾伽美什甚至有種穿梭于湖底的錯覺。

任憑風(fēng)雨吹打在黃金的鎧甲與面頰上,烏魯克王只是百無聊賴地撐著乖離劍,托著下巴盯著那塊表型的導(dǎo)航儀,確認著行程的進度。

而在裝載阿格尼亞的發(fā)射井中的安努姆,也只是緊緊地裹著那件厚實的長袍,腦袋瑟縮在懷中。淋漓的雨水打濕了他的黑發(fā),冷風(fēng)讓他不由地蹙起了眉。

無言的兩人之間,只有風(fēng)空洞的呼嘯與船航行時發(fā)出的微弱噪音。

半晌,吉爾伽美什似是不經(jīng)意地、打破了沉默。

當(dāng)噪鳴聲和緩下來,輝舟維瑪娜的尾焰衰弱。

濕冷空氣中散布的光粒子漸漸消散,因為雙翼受損,大船只得粗暴地搖曳著滑降在原野,荒蕪的土地被刻上了一道明顯的擦痕,飛揚的塵泥與水花飄零,巨艦最終停了下來。

吉爾伽美什從王座上起了身,并且將黑發(fā)少年從發(fā)射井中“取”出——因為安努姆的身高問題,無法夠到井檐,所以只能卡住其手腕像從陶壺里抓取腌橄欖一樣給他拎出來。

“看我干嗎?”吉爾伽美什挑眉望著不滿地瞪著他的安努姆,像拎著條魚那樣隨意晃了晃,“難不成你想在里面待一輩子嗎?那么本王可就松手了。”

“沒、沒什么...”安努姆悻悻地應(yīng)道,不再吱聲,任由吉爾伽美什提著他。

如果不是因為受傷虛弱,像那樣的井他輕輕使力就可以完美地躍出。

但是眼下,姑且還是安分一些吧,咽下一口氣,不招惹對方也可以省去些麻煩。

吉爾伽美什從容地躍下甲板之后,將安努姆放了下來。不出他所料,那個阻擋在眼前的男人,是掌控著風(fēng)雨的神之恩利爾。

此時此刻,那個男人緊蹙著眉,翠綠的瞳孔中醞釀著憤慨與疑慮,緊緊地盯著他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哼,這真是太有趣了。”

吉爾伽美什聳了聳肩,輕蔑地瞥了恩利爾一眼,惡劣地笑道:“為了讓你們相見,本王可是親自把他送了過來。怎么,連聲感謝都沒有嗎?真是沒教養(yǎng)的家伙啊!”

“…..嘖。”恩利爾自然聽得出對方話里的含義,咬著牙長出一口氣隱埋了心中的怒火,直接轉(zhuǎn)向了少年,沉聲質(zhì)問道:“安努姆...我本以為你會回迪爾蒙,但是為什么會跟吉爾伽美什在一起?”

望見少年失落的表情,男人鄙夷地笑了:“難道說,你寧可站在這個一度想殺了你的男人身邊,也不愿意接受我的饋贈嗎?”

“...夠了。”安努姆沉默半晌,緊蹙著眉聲音有些顫抖地開口了,“恩利爾,我們想要的并不是這結(jié)果。別再一意孤行了,現(xiàn)今的世界,已不再需要我們。”

他黑色的發(fā)絲在風(fēng)中凌曱亂地飄舞著,紛亂地掩去了眸底的脆弱,“這世上本沒有神,我們卻被尊為神明為人們所相信并期望著,然而,在過往的時間里,有多少次、多少次我們背叛并辜負了他們——愿或不愿,反正做了不是嗎!明明都沒什么不同...”

低喊之間,少年抬起了頭,“至少這一次,選擇信任,難道不好嗎!”

“......”恩利爾沉默了,安努姆的話令他想起了尼普爾的人們所做出的抉擇,還有努斯克熱忱堅定的雙瞳。

這些人,因為相信著他精心編排的謊言——那所謂高潔的理想及未來,不惜奉獻生命,背井離鄉(xiāng)來到什爾帕克,只為誕下毀滅。

明明連動物都知道該躲避天火洪水,他們卻趨之若鶩,真是可笑可憐的一群人。

但為何而被選擇的是尼普爾呢?恩利爾確信,他對尼普爾的喜愛遠高于舍馬什、伊詩塔對烏魯克,亦或是埃阿對埃利都的感情,這份喜愛生于感恩的心意。

早在久遠以前,因為諸神的爭執(zhí)初離迪爾蒙時,他曾為生活所困。

與阿魯魯或伊詩塔那類掌握著創(chuàng)造之法的人不同,他所能做到的僅僅是役使風(fēng)雨——這能力既不能帶來吃穿,也不可能提供躲避寒冷的居所。

而因不擅交流,他不得不獨步于曠野,浪跡在離群的外圍、嘗試通過窺探去理解這個繁復(fù)的世界。

這樣的生活,是直到去往尼普爾才結(jié)束的。那時尚是小鎮(zhèn)的聚落,還只有木籬笆的墻,茅草的屋檐,但善良的人們依然饋贈給他面包與熱湯。

也就是從這個時刻起,他選定了這座人數(shù)寥寥的小鎮(zhèn),幫助人們走向締造文明之路。

那時他是怎么想的呢?或許只是希望人們能過上富足的生活吧。

“現(xiàn)在停止吧,還來得及...”少年乞求的軟語再次于耳邊響起,“一起回迪爾蒙去,不好嗎?我們所擁有的時間已經(jīng)...”

“閉嘴!就因為如此...”恩利爾驟然回過了神,喝阻了少年的話,低沉地吼道:“我只想讓你享受自由活著的喜悅,”

男人垂下了頭,悲愴而有些困惑地合上了眼,嚴(yán)肅地沉聲道:“只有你,我們當(dāng)中只有你...沒有真正地活過,如果你還是不懂,就不需要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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