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葛山崖的草皮，都快被泫清長老耗禿了！

每回早會，三位長老與掌門在主峰大殿齊聚，泫清的開場白永遠千篇一律——借錢。

今日亦不例外。

“小燕子！五千上品靈石！權當江湖救急！”泫清的聲音帶著幾分夸張的懇切。

“不救。”江厭眼皮都沒抬一下，語氣冷淡。

“醫者仁心吶！”泫清立刻發動攻勢，一雙丹鳳眼瘋狂眨動，努力擠出最“真摯”的光芒。黑色羅裙襯得她膚色愈發白皙，她甚至特意運功讓眼眶微微泛紅，黑白紅三色對比下，那叫一個“楚楚可憐”。

江長老這兒碰了壁，泫清無縫銜接地轉向旁邊那位。李明映長老一條白綾覆眼，懷中冥月劍“錚”地一聲輕吟出鞘半寸，代替了所有回答。

兩位長老這兒借不到錢，泫清心知肚明。她這番表演，不過是為接下來更“無恥”的行徑鋪墊罷了。

一旁的掌門田風鳴，額角已然見汗。

“小田田～”泫清拖長了調子，聲音甜得發膩。

“打住！”掌門立刻扶額，搶先問道，“今兒又是為何？”

泫清轉了轉指間的白玉扳指，慢悠悠從儲物空間里拈出一株粉白色的人參。人參外形倒是干凈完整，可一股難以言喻的奇臭瞬間彌漫開來，江長老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脖子，眉頭緊鎖。

“千年古參？”一道清冷的女聲同時在泫清、江厭和田風鳴的識海中響起。

三人齊刷刷看向端坐如山的李明映。

嗯，看來李長老的傳音是群發的。

泫清挑眉打趣：“喲，師姐也識得此物？莫非也對古參感興趣？”說著，還故意把那人參往李明映身前遞了遞，似乎想讓她“看”個清楚。

半晌，識海才傳來一道克制又帶著明顯嫌棄的聲音：“拿開，臭。”

泫清訕訕收回手，退回原位，臉上迅速堆起笑容轉向掌門：“小田田，可知這寶貝有何妙用？”她自問自答，毫不拖沓，“此物配上你柜子里那墨枝草，研磨后可得通體血紅的墨寶！靈氣充盈，實打實的附魔紋墨料！我已試過，喏——”話音未落，她掌心憑空浮現一支通體白金色的毛筆。筆握上流轉著淡淡的符文，若隱若現。

附魔符文在寶具上越是不顯山露水，其效力便越是驚人。泫清的本命法寶“芊玄筆”，本就能聚天地靈氣為墨。此刻在符文加持下，她信手在空中輕輕一劃，殿內其余三人頓覺周身靈氣仿佛被無形之手攫取，瘋狂涌向筆尖！往常雖也能感知到靈氣受其牽引，但如此劇烈，實屬頭一遭。

掌門眼中精光大盛：“此符文你能繪制多少？”

泫清手腕一翻，收回芊玄筆，微微一笑：“目前么，一張也畫不了。”

“為何？是缺我那墨枝草？盡管拿去！”掌門大手一揮，心中已盤算起來：若能將此符文加持于自己的本命法寶，渡劫便多一分把握！他在渡劫期已蹉跎四百年，始終欠缺這份底氣。

“不止呢，”泫清嘆口氣，面露“愁容”，“繪制此符需耗我海量靈力，一次便能將靈力抽至瀕臨枯竭。恢復至全盛，少說也得半年。小田田想要我給你畫？怕是得等更久…因為那五千上品靈石…”她抬手，裝模作樣地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

“墨枝草可以給你，那五千靈石又是怎么回事？”掌門的眉頭擰成了疙瘩。

“買這千年古參花了五千上品靈石，賒的賬呢！債主天天催命，攪得我心緒不寧，神思倦怠…”泫清一臉“嚴肅”地看向掌門，“您說，這般心境，如何能靜心恢復靈力？”

掌門的臉都快扭曲了：“就這玩意兒值五千上品靈石？五千上品靈石都夠重修這大殿了！內門弟子一年拼死拼活攢個二三十塊，外門弟子一年能攢十塊都算燒高香！”

“咳…原本一株三千，我好說歹說講成兩株五千，這不買了兩株嘛，總得拿一株試試手不是…”泫清干笑兩聲。

“那我給你三千上品靈石，剩下的你自己想辦法。”掌門斬釘截鐵。

“不是小田田…”泫清還想再磨。

“再討價還價就免談！”掌門打斷她，語帶威脅，“等債主找上門，我正好拿你那墨葛山崖抵債！”

“三千就三千。”泫清立刻收聲，嘴角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皮笑肉不笑。

掌門冷哼一聲：“沒事就散了吧！”

話音未落，他已抬腳沖出大殿，掐訣御劍，“嗖”地一聲如風般遁走，速度之快，活像背后有惡鬼索債。

剩下三人面面相覷，氣氛一時尷尬。

“唉，那我也走了，困死了，回去補個回籠覺。”泫清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眼角還真滲出點生理性淚水。

渡劫期修士還需要睡覺的，估計整個修真界也就泫清獨一份。

就在她轉身欲走時，江厭突然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一股溫和的靈力探入泫清經脈，細細感知。

——內力虧空，靈力恢復速度確實極其緩慢。江厭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泫清居然沒在靈力這事兒上撒謊騙掌門？這簡直不像她，居然沒趁機狠敲一筆竹杠！

“怎么樣小燕子？還有救嗎？”泫清眨著無辜的大眼睛，笑嘻嘻地問。

江厭冷笑一聲，甩開她的手：“沒救了。”

“哎呀，你怎么這樣～”泫清作勢要捶她肩膀。

“分我兩千上品靈石，否則我便告訴掌門你詐他。”識海中驀地又闖入一道聲音。

泫清猛地扭頭看向一旁抱著劍、坐姿筆挺如松的李明映。

兩人迅速在識海中避開江厭交鋒起來。

“我詐他什么了？”泫清反問。

“你那株人參是假的。”李明映的聲音平淡無波。

泫清心頭一跳。

“我聞過真的，比這臭，臭得…不同。”李明映的聲音依舊清冷，卻如一道驚雷炸在泫清識海。

“不是？你是狗鼻子嗎？！而且一共才三千上品靈石你就想拿兩千？你比我還狠啊李明映！平時裝得冰清玉潔，沒看出來啊！這傳出去，你在宗門‘美名’指定蓋過我！”泫清氣得牙關緊咬，嘎吱作響。

江厭看著泫清瞬間變色的臉，又瞥了眼不動聲色的李明映，頓時明白這兩人又在神識傳音“密謀”，心下暗罵一聲“無聊”，也懶得再待，掐訣御劍徑自離去。

大殿徹底只剩兩人。泫清忍不住壓低聲音開口：“李明映！你故意的吧？你就忍心看你師妹我流落街頭？想想看，像我這般花容月貌、靈力虧空，萬一被哪個邪修豪強擄了去，那可是毫無還手之力啊…”堂堂渡劫期修士竟說出這等話——即便靈力微弱，化神期也要忌憚三分，而化神期以上的人物，整個修真界掰著手指頭也數得過來。

李明映懶得聽她胡扯，“不給錢也可以。”

泫清眼眸一亮：“當真？”

“給冥月劍也畫一道符。”

泫清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舌頭都打了結：“你…你知道畫一道符的材料有多金貴嗎？！”

“你真當我不知？”李明映微微揚了揚下巴，白綾下的臉孔仿佛帶著一絲洞察。

“……”泫清扶額，認命道，“行行行，誰叫你是我‘親愛’的師姐呢？”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麻煩！她最討厭的就是麻煩！偏偏她唯一的愛好，筆墨丹青，又是最耗心神的細活。

世人稱頌青云門四大仙人：掌門“開山劍”，李長老“忘月劍”，江長老“濟世壺”，泫長老“丹青手”。她泫清的丹青，確然舉世無雙。

常年一襲黑袍，據她自己所言，沾了顏料也不顯眼，省得動不動掐凈塵訣麻煩。旁人曾問為何不用凈塵術？她理直氣壯：“臟一回掐一回，不得累死本座？”

這符文繪制本就繁瑣無比，耗費靈力更是實打實，絕無虛言。能讓一個渡劫期大能靈力瀕臨枯竭，足見其霸道艱難。李明映三言兩語就想白嫖一道？想到這里，泫清看向李明映的眼神不由得帶上了幾分真實的怨毒。

“作甚？”李明映在識海中問道。

“沒事沒事！哈哈…”泫清立刻換上干笑。罷了罷了，成本雖低，利潤卻高得嚇人，分出去實在肉疼。

“嗯，既然如此，”李明映的聲音再次響起，“順道也幫你江師姐畫一道吧。”

“李明映！你別太過分了嗷！”

當晚，泫清長老就卷了個小包袱，做賊似的溜下了山。瞞著其余長老和掌門，只對守山門的弟子含糊其辭，道是“下山歷練”。

看著泫清長老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一名男弟子捅了捅旁邊的女弟子，低聲問：“泫長老這…該不會是終于破產跑路了吧？”

女弟子望著那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我估摸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