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在窗外呼嘯而過，枯枝隨之搖曳，沙沙作響。

堂上氣氛沉寂，

與外男獨處一室，即便是在大堂，還是讓王熙鳳難以適應。

尤其此人還是唐衍，更是讓她心下難安。

外間有小廝叩門走進，往各處燈罩中填滿燈油，復又出堂。

噼啪作響的燃燒聲便充斥了整個大堂，但還是敵不過王熙鳳此時的心跳。

兩人默然無言，王熙鳳很想打破這氛圍，想要問問唐衍究竟有什么話問。

如今已是天黑，再晚些回去，可是多有不妥了。

可在這無形的壓力籠罩下，王熙鳳始終不敢發(fā)一言，此般威勢，似是回到了未出閣時，在娘親身邊認錯的景象。

唐衍始終閉目養(yǎng)神，并不打量王熙鳳此時是何種神情，也不揣測她心中所想。

靜默無言，比出言恐嚇往往更具有壓力。

這種沉默效應，會使下位者不自覺的緊張，胡思亂想，以至于失了方寸。

這種手段，在前一世唐衍面對歹徒時可是用得多了。

用在王熙鳳一婦人身上，哪是她能受得住的，后背已是洇濕一片。

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唐衍以為火候差不多了，輕咳一聲，開口道：“我欠少奶奶的債務已然談妥了，不知少奶奶虧欠我的，如何償還？”

倏忽一言，本就讓王熙鳳心頭一驚。

當聽得唐衍要向她索債時，王熙鳳更是如坐針氈，芒刺在背，自己可不記得何時有虧欠過他什么。

唐衍他不會明面上說的漂亮，在獨處時，還要為難她一個婦道人家吧。

垂頭再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著，王熙鳳出門前本就挑選了最簡樸的一身衣物，難不成唐衍還是要……此處可是大堂之上啊，若是有人進來……

王熙鳳口舌生津，吞咽了口口水，她并不是三觀跟著五官走的，還是有身為婦人的底線，“我不知唐公子所說的債是什么？”

這是王熙鳳此時能吐出的，最有力的反抗之詞了。

唐衍忽得從椅上起身，徐徐走下高堂，徑直來到王熙鳳面前。

王熙鳳更是思緒凌亂，不明白唐衍此舉何意，難道還要強迫她不成。他不是一心鐘意林黛玉的嗎，怎會如此？

王熙鳳從椅子上支撐著起身，想要回避開，可才邁開步子，唐衍已經(jīng)逼到近前來了。

雙手向后按在一旁桌案上，手臂微顫，身子斜倚著，堪堪立穩(wěn)。

王熙鳳緊閉著雙眼，甚至不敢去看唐衍接下來要做什么。

王熙鳳的內(nèi)心，似是比唐衍預想的還要脆弱。

“一從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等到王熙鳳凄慘結局的時候，怕不是更生不出一絲反抗命運的心了。

“鳳姐兒如何不記得債務，你可是收了我五百兩銀子呢。”

聽唐衍喚自己的稱呼都變了，王熙鳳緩緩睜開雙眸，沾染了些許霧氣，緊咬唇瓣，聲音發(fā)顫，“我……我如今正欠缺著銀子。”

王熙鳳如今自然拿不出一點銀子來，所有的財物都填進賈家這個無底洞里了。

見王熙鳳這般小女人態(tài)，唐衍嘴角挑了挑，“這么說來，鳳姐兒是同意了這樁買賣了，銀子收下不還，還親自來這里與我見面。”

王熙鳳哪能真的五百兩把自己賣了，努力辯解道：“我可以為唐公子做事，但這鹽行實是打理不了，府上一應事務繁雜，分身乏術……”

在唐衍看來，王熙鳳真是個想不開的。

總管賈家的爛泥潭，也不過是得些下人的阿諛奉承，得賈母幾句空口白牙的夸贊之詞，這有什么實質(zhì)的益處。

想要多賺些銀子，還要靠徇私枉法，做見不得人的勾當。

如此這般，還要往自己身上攬著活，每日忙到不能準時用膳。

“哈哈哈，不過玩鬧之詞，莫要見怪。鳳姐兒又不是奴籍，怎可隨意買賣。”

唐衍面上生笑，原著中榮國府頭一號的女強人在他面前如弱女子一般，早就有些憋不住了。

“不過，若是有一日鳳姐兒想要履約，可記得自己寫好契書過來。”

王熙鳳心中將唐衍咒罵了無數(shù)遍，怪不得林黛玉回府之后就學壞了，跟這般人在一塊兒，還能有好？

念起自己方才所想之事，王熙鳳一時臊得有些臉紅。

“登徒子，我有家有夫君，豈會將自己委身于你。你再有能為，再有計謀，一介白身，還能比得過一個國公府不成。”

心中暗暗思忖，王熙鳳確也不敢將真實想法說出來，面上還是擠出些慘笑，退后一步，躲開唐衍的目光，應道：“若是唐公子沒有別的事情交代，我便先回府上了。天色漸暗，老祖宗定會差人來尋我的。”

唐衍微微頷首，神情內(nèi)斂，又轉換為極為嚴肅的模樣，“好，三日內(nèi)將我進府的事情敲定，如若不然，你可知道后果。”

王熙鳳嬌軀一顫，方才恢復稍許的桀驁之心，在唐衍面前再度煙消云散了，“是，我會盡快安排。”

經(jīng)過唐衍的示意，王熙鳳欠身一禮，出門離去。臨了還在門欄上絆了一跤，差點摔倒在石階上。

回到高堂太師椅就坐，茶案上香茗放得有些涼了，但唐衍的內(nèi)心倒是熱絡的緊。

方才戲弄王熙鳳，也不過是為了提醒她，自己是能拿捏她的，該要盡心做事，別耍小聰明。

若是沒有意外，他很快就要進榮國府面見賈母了，迎娶林黛玉的日子便也不會遠了，唐衍實是心喜的緊。

“來人，與榮國府備一份厚禮。”

……

回府的小轎中，平兒陪坐在一旁。

燭燈映著王熙鳳的臉色鐵青，極為難看，平兒便也不敢問詢，奶奶在堂上與唐衍終究講了什么事。

未過多久，小轎從垂花門內(nèi)落定，早有嬤嬤焦急著掀開車簾，往里面探道：“璉二奶奶，老太太正尋你呢，已經(jīng)在府上等了許久了。”

見府上老嬤嬤這般冒犯，不等她下轎就掀簾傳話，沒了后顧之憂的王熙鳳再度端出管家奶奶的架子。

“你個吃了黑熊心的老媽子，有你這般傳話的？滾去一邊別礙事，領二十鞭子學學禮法。等大姑娘回府省親，因為你們丟了賈府顏面，看我不剝了你們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