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一日一分利，王熙鳳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隱隱顯露出一個川字。
有什么買賣就借一日銀子，第二日就連本帶利還上，這不是騙錢騙到她頭上來了。
“蠢貨，快別在這煩我，誰家能做一日發財買賣，凈扯些不著四六的蠢事。”
來旺媳婦卻是不退，當即叫起了撞天屈，“奶奶，這是真事，我哪敢來誆騙你。”
不等王熙鳳趕人，來旺媳婦抓緊講明了，“是城外莊子上的佃戶們找進城里來了，交不上租子他們也活不下去，撞到一伙山東逃難的，便商議著租幾條船出江打魚換錢。”
“這天寒地凍的，破冰打魚可不是個容易差事，不過若是做出來了，快逢年節鮮魚定能賣個好價錢。”
王熙鳳算是聽明白了，這是來找她出資贊助來了。
不過，她聽著也覺得有戲，但是還是要將事情問詳細了，才能銀子放出去。
稍微坐正了些身子，王熙鳳掃著來旺媳婦，冷冷開口詢問：“此事你從何處聽來的？”
來旺媳婦又笑著答道：“自然是來旺兒撞見的，本來上一次奶奶交代的差事沒做好，這遭算是將功贖罪了，多給奶奶賺些銀子。”
王熙鳳點點頭，對于他們的忠心很是受用，“那喚來旺兒進來吧。”
再一次見到來旺兒，面上的淤青稍退了些，腿腳也更伶俐了。倒是這般模樣還在為府上的事情奔走，即便如王熙鳳這般的鐵石心腸，也是有些觸動。
“不必多禮了，將事情講明白了。”
王熙鳳接過平兒煮好的香茗，吹口熱氣，等著來旺兒開口。
剛要屈下的身子又直了起來，來旺兒弓著腰作揖行禮，才道：“回奶奶的話，今早我去藥房抓藥，正撞見這幫人……”
王熙鳳要聽的當然不是事情始末經過，是如何賺銀子，賺多少銀子，若是歸還不上該如何。
開口打斷道：“撿要緊的說。”
來旺兒連連點頭，“這些人都是莊子佃戶的戶頭，尋些出路，使得佃戶們能過去這個年。山東的流民有手藝，他們有人能劃船，只是短了銀子。”
“如今各個府上原本放銀子的，都去買了國債，再沒銀可借。銀莊也不敢借他們這些沒東西抵押的，只能找到咱們府上來了。”
聽得這理由，倒不算牽強，畢竟誰愿意去冒這個風險，收益還不知幾何。
又聽來旺再道：“他們想要先借五百兩，一日一分利，若是能鑿冰捕魚，買出價錢，或許會再多聚集些人出江，攢下銀子交了租子，留盈余過冬。”
真能打到大魚，冬季里一條魚就是幾兩到幾十兩不等，連本帶利還上還真不是問題。
“若是沒打到魚怎樣？”
來旺兒應聲回答道：“若是沒打到魚，便將家中女眷抵給府上了，只得一口吃食，不要月錢，何時還上了，再由二奶奶安排。”
王熙鳳冷哼一聲道：“倒是精明算計，即便是虧了，也能送來一口人，在府上吃食過冬活命。”
但王熙鳳并不反感此事，既然有如此決心出江捕魚，又都是莊子上的佃戶，她也不怕人得了銀子便就跑了。
偏頭看向一旁立著的平兒，王熙鳳吩咐道：“從匣子里取五百兩與他，明日看顧好了，定要收回五百零五兩，少一丁點我也不依，湊不齊就叫他們拿丫頭來抵。”
雖然此事有很大風險，但是只要能做成，往后他們借銀子的量會越來越大，自己不但賺了印子錢，還能讓佃戶盡快湊夠佃租。
王熙鳳則是得了兩份銀錢，雙贏，已經是贏麻了的狀態。
不過話說回來，若不是她如今急缺銀子差用，也不愿意拿出五百兩去冒這個險。
來旺兒抹了下頭上的汗珠，趕忙道：“多謝奶奶，他們必定對奶奶感恩戴德。”
……
好巧不巧，
景岳尋得一處銀礦，恰巧在宛平縣。
此處深山之中，本有先人開采過銀砂，多半是皇家，遺留下的礦洞石道都極成體系，甚至在墻邊上還篆刻有文字提示。
唐衍此時也在山中，四處考察著地形，地貌，與左右人講述著前世所學的野外生存經驗。
眾人挑選了一大片平地，伐林開墾，整個莊子上的青壯年都聚集在此處，做著預先準備，搭建石房，棚戶，供眾人日常居住。
唐衍又分化出生活區，工作區，與佃戶們講清安排，使這深山之中萬事井井有條。
魏瓊快步趕來唐衍身邊，遞上今日從城中傳出的消息，“老大，來旺兒那邊給回信了，榮國府二奶奶果然同意了借銀的事，接下來該如何？”
唐衍頷首笑道，“她那愛財又死要面子的性子，自然是經不住誘惑的。而且她也不得不冒險，這天使輪投資，定得試一試。”
“天使輪投資？”
唐衍搖搖頭，沒有想解釋的意思，“戲做足了，不能讓人察覺出破綻，一批人租船出江，一批人在坊市里買活魚等到船歸來的時候賣掉。利錢由你去出，讓她先嘗幾天甜頭，最后再給她弄個大的。”
魏瓊點了點頭，隨著唐衍的視線，一同望向遠處山壁，“這地方哪都好，就是太偏僻了些，運送些糧食十分不便。”
唐衍搖頭，抬腳往前散步，“無妨，偏僻才好，人多便就去下山抬。等到銀子騙出來，將莊子上的女眷也都接到這里來。”
魏瓊笑道，“他們這是給自己蓋新家，真沒有不用心的道理。”
……
一日過后，王熙鳳如愿得到了本金利錢共計五百零五兩。
有發財的路子自該有更多人效仿，第二日來借銀子，便就借了一千兩，約定兩日而還，利錢也從一日一分，漲到一日兩分。
王熙鳳才裝作極不情愿的樣子借了出去。
等到了日期，同樣收回了利息本金。
有一有二，再有第三次，王熙鳳已經不像之前那般警惕了，借出了自己如今的全部家底，兩千五百兩，依舊是沒有意外，按時收到了銀錢。
直至這一日，魏瓊造訪榮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