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斥了一句，武安帝的語氣又緩和下來，“此等家事，即便是朕也不好多加干預，若是一道圣旨送到榮國府，實是顏面上不好看。”
而且他為天子，沒來由的主持一個布衣百姓的婚禮，將唐衍推到眾人面前，也不算是個好時機。
皇恩浩蕩固然不是壞事，但只怕引來多心之人。
沒能完成唐衍請求的武安帝，自己也覺得有些失了面子，又開口道：“唐衍，你可還有其他的訴求，比如謀得一官半職，又或者得些賞賜？”
當下唐衍確實該說出個比較接地氣的訴求。
畢竟今日在武安帝面前展露的太多，必須得表現出自己有貪圖的東西，而且是武安帝能給予的。
或貪財，或貪權，或貪色，若是什么都不貪，難道是貪上他的龍椅不成？
皇帝未免都會如此多疑。
連顧思道都懂得貪上一口螃蟹，也是人之常情，皇帝貴為九五之尊，怎會介意這等小事。
想了想，唐衍接口道：“回陛下，若是陛下采納臣的對策，開放礦采，臣愿請得一處礦產開采。”
剛才已經回絕了唐衍一個請求，如今哪好再拒絕，武安帝當即答應下來道：“好，若是你尋得礦產，大可直接報與工部，朕會再批些工匠與你，助你順利生產。”
“謝陛下隆恩。”
唐衍又深深的鞠了一躬。
武安帝越看唐衍，越發的入眼了，若是這等人才不予個官差，豈不是浪費了天賦。
若是如此，實是自己不能知人善任了。
不過唐衍此時并無功名在身，倘若安排到稍高一些的官職，必定會引得朝中文臣反對，言官彈劾。
可若是發配出京城打熬資歷，又不能隨時宣他來御書房覲見，這倒是讓武安帝有些左右為難了。
偏頭注意到仍在房中垂首聽著的顧思道，武安帝心中有了計較。
既然是顧思道舉薦的人才，那他聽從了，任命下去，壓力也該由顧思道擔著，言官要攻擊也是攻擊顧思道，自己只要在其中和一下渾水便好。
打定主意，武安帝再問道：“唐衍，你可有步入仕途的想法？”
唐衍干脆的搖頭否認，表現出自己對于權勢一無所圖的模樣，“臣已得了礦產，怎能再兼官身，實是太不妥當了。”
可卻聽武安帝道：“你怎么小小年紀，行事這般迂腐，將礦場交由其他人處理，而你自身來朝中為官。”
“你要迎娶的不是林如海的愛女？林家好歹也是官宦世家，你一襲白身，如何能門當戶對，賈家有所不愿也是大有原因的。”
唐衍應道：“臣不是迎娶，臣是入贅。”
武安帝差些讓這個混小子氣得喉嚨發甜，方才還那般精明，如今卻是在他面前裝起傻來了。
不論他入不入贅，先讓他在成婚之前有了官身才是正經事。
“若是朕幫你解決了婚事，你何時能來朝中為官？”
唐衍有些佩服武安帝的靈活底線了，方才還說不能干涉家事。
未有停頓，唐衍連忙接口，“古人言，成家立業，既已成家，自然該當立業，婚事既成，任憑陛下差遣。”
好小子，翻過來轉過去，就是想讓他幫忙解決了賈家的難題。
武安帝嘆出一口氣，他終究是愛惜人才的，“好，朕在其中斡旋，你且回家中候著吧。”
“謝陛下！”
如今還是要給勛貴一脈些顏面的，武安帝不好直接下圣旨賜婚，不過皇帝想要做成一件事，自然是有百般的手段，先敲打下賈家未嘗不可。
看著房中君臣和睦的景象，顧思道一時間有些恍惚，雖然武安帝一直以來都十分寬仁，但是哪有在御書房討價還價的先例。
年少果然有年少的資本，可明明他才是先來伺候皇帝的那一個。
此事羨慕不來，顧思道靜候在堂上，等著武安帝交代給他差事。
“顧愛卿，今日你也算是立了大功一件，這唐衍是江南哪一家的后輩，倒是生得討人歡喜。”
武安帝的語氣恢復了往日溫和，整個人的精神都不同了。
顧思道如實答道：“唐衍他并不是江南哪一家世族子弟，此前與臣也不熟識，是毛遂自薦到臣府上，臣再引薦給陛下。”
武安帝微微皺眉，唐衍與顧思道竟然互不相識，這唐衍的身份背景還有待考察啊。
“那你以為，他算不算一個可造之材？”
顧思道和唐衍有著共同的目的，那便是清除勛貴。
雖然今日沒能說動陛下，但明顯能體會到，武安帝已經有在考慮了，只是當下還不是能端在臺面上來說的事。
這也算是不小的進步，全都拜唐衍所賜。
為了不拖唐衍的后腿，此時與陛下說的話，可就要再三斟酌了。
喉嚨吞咽了下，顧思道緩緩開口，“唐衍倒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這般年紀便能通曉國事，經濟之道也有更深的造詣。首先，這債券之法，是臣無法想到的。”
“只不過……”
見顧思道有猶豫，武安帝接道：“大可直言，不過什么？”
顧思道點了點頭，眉間皺緊，仿佛心懷憂慮，“不過還是太不知禮法了些，竟與陛下討價還價，這性子入官場也還是太過稚嫩。”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才華橫溢是好事，但依臣之見，恐怕唐衍難為官做事。”
武安帝卻是暢快笑了幾聲，“少年懷才自當輕狂，學那些和光同塵，又有何等益處？”
顧思道拱手應道：“陛下圣明。”
……
從御書房走出，唐衍的心情大好。
這一遭沒有白來，算是賺了個盆滿缽滿，不但得了礦山一座，還得了武安帝的口頭承諾。
一切鋪墊都已完成，也是該向賈家開火的時候了。
勛貴又如何，做不成皇帝的棋子，也終究會被棄了。
如今自己對武安帝可是有大用處，武安帝還不知自己會武功，定會注意著自己的安危，恐怕出了皇城便就有禁衛在身后看護，又或者說監視？
不過，只要能引起皇帝的注意，總不是件壞事。
正要出午門，卻是迎面撞上了才與皇后問過安的慶陽郡主。
見到唐衍，慶陽郡主也是滿臉愕然，自己本還想招攬他的，怎么如今倒是出現在皇城里了。
“夏總管，不必送了，我與這位公子同路。”
心中疑惑太多，陳嫣此時只想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