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請問閣下是？”李樣拱手發問。

“我是誰，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今兒和你談事兒的人就成，你開的金礦挺富的啊。”那年輕男人調笑著，李樣只感到對方來者不善，不懷好意。

“說說，今兒你打算捐多少？”那年輕男子漫不經心的說。他摘下頭頂的白禮帽，隨手丟在桌上，拿起桌上的冊子，沒看李樣。

此人從頭到尾都沒個正行。

李樣愈發警惕，他不知道這人是什么路數，但自己不能在此時露出怯來，他也裝做隨意。

“這礦沒多少產量，還受匪盜的驚擾。繳了稅負和工人工資后剩的不多，剩余的部分還得支撐運營。”李樣先是佯裝叫苦，而后接著問。

“聽熊先生傳話，三萬大洋是個很不錯的選擇，這位先生您覺得熊先生的想法如何？”李樣看著那年輕男子。

“三萬啊，熊秉三是這么和你說的？”那年輕男子丟下冊子，靠在沙發上，左手摩挲著自個的下巴，他抬首笑著看向李樣，“你打算捐三萬大洋給紅卍字會？”

李樣站在原處，沉聲回答，“不，我打算捐四千黃金，也就是十二萬大洋！”

那年輕男子神色自如，仍在淺笑著看向李樣，“條件呢？想必你不會白出這九萬大洋。”他話語里，已經默認其中三萬大洋是李樣必出的義務捐助了。

李樣心里愈發沉重，捐款翻了四倍，這年輕男人沒有什么動靜，也依舊能做主。而且其話語里對熊院長—也就是原本的會館主事者沒有一點兒敬畏，這人到底什么來路？不管了，事到如今也只能按著原打算硬著頭皮說下去。

“這位先生，你應該也是北平人士吧？”李樣慢條斯理的問。

“勉強、勉強。”那男子含糊的回答。

“北平近年來多了大批的逃荒者、災民，本年度尤甚。這些災民混著貧民，在夏秋季還好，能混點稀粥、掙點粗糧雜合面、麥茬白薯湊合活著。但到了冬季，這幫人沒了辦法，那是成批成批的凍死，板車每天都能在街上拉出幾十具來，這是看得到、也查的到的。”

那男子聽李樣說這些，明顯有了動作，他開始換了個坐姿，身子往前傾，繞有興趣的聽著李樣講述。

“哦？接著說。”

李樣嘆了口氣，繼續說。“我知曉官方已經盡了全力開設粥廠和工業學校，只是災民太多，沒法顧全。而紅卍字會此次主要目的是直隸那處的災民，而不是北平的人。”

李樣頓了頓，“所以，剩下的九萬大洋，我只有一個要求，讓這些在北平四區內的災民、平民盡可能度過整個冬天，不要再在警署資料報告上看到每月四五百具的棺材錢了。”

“你是想要在北平的名聲？礦不是在直隸么，怎么，掂量后覺得北平的名聲更值錢？”那男子給出了他意識里以為的原因。

畢竟哪有人不圖錢，不圖名，只為了救那些賤民？那男子看著李樣，開始覺得此行有點無聊。

“不，我并不需要這民聲，名頭上誰占都成。這只是我在北平待久了，看了那么多的悲劇，見其生，不忍見其死罷了。哪怕只是像齊宣王一樣，以羊易牛。”李樣自嘲。

“想不到你車夫出身，還有點智慧、文采。可惜啊。”那男子聽著李樣不要名，打量著他面前的大高個，越看越覺出點興趣來。“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有個不錯的方法。嗯，叫你的人把錢送來，你現在可以走了。”

李樣有著疑問，他難道就可以這么走了？接著的儀式不參加了么，就這么輕易的說定，況且面前的男子什么也沒說，只是空口答應，他有點遲疑。

那男子察覺出李樣的遲疑，“再不走，待會想走可就沒那么容易了。你猜猜我在可惜什么？”

李樣只好轉身，滿心疑問。

背后傳來一陣聲音。

“那些災民的處理方法你會知道的，要是覺得處理得不好，你后面可以去天津找我，噢，對了，差點忘了介紹我自己了，我姓曹。”

李樣聽到這個，想轉身去問，腿卻不爭氣的只向前邁。打開門，眼見的是癱軟后靠在墻上的金嚴，和走廊左右持槍站立的士兵！

“去他娘的慈善！”

李樣這才知道消息被人賣了，連忙攙起金嚴，離開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