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以為皇城腳下有什么新鮮事兒不成？”二程不屑的望著這年輕人，他丟下手中的茶碗，發出清脆的咣啷聲。“我記得你也是孤兒出身，這么蠢愣是怎么活到成年的？”

玩慈善的能有什么好人？這是二程的想法，也是三十多歲閱歷告訴他的真理。他在之前讀報紙時也看到過那位熊院長，只能說一張同樣的報紙，不同的人能看出不同的消息。

金嚴聽完二程的話，反應了過來。他的臉上有著不快，雙手交叉抱于胸前。“二程，不是誰都和你一副心腸，你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既然二程先對熊先生出言不遜，那也別怪他撕破了臉！反正錢是李樣出的，又不是他二程，一個管錢的摻乎那么多干甚？還跟我來這格愣，我呸，一老坷垃完！金嚴心中暗罵。

我說了，“四成利讓出去，我就撥款。別的你甭想”，二程不緊不慢的說著，“東家在休息，我也不會讓你現在去打擾他，要想拿到錢，你就得過我這遭。”他確實是為計劃著想才提的，不然誰管這個？又不是他負責，反而上趕子的挨這個愣頭青的記恨。

“好！”金嚴瞪著二程，“您可真熱心讓那些碩鼠食利，也不知道他們和您有什么關系，讓您這么哈著。五積子六瘦的孤兒反而瞧不進眼，倒是可笑。您出單子吧，四成就四成！”他妥協了，只是話頭上他不想受這個氣。

二程抬了抬眼，掃了掃金嚴，“不夠！東家是沒給你經費還是怎遭，穿得這么寒磣？那西服是國產料子吧，得換成英國花呢料；襯衫要‘康派斯’；褲子須有折痕；你這一全套都是落伍的樣式加次料。趕緊再拿其中二百大洋好好扮扮自個，別讓我瞧出你的落魄樣裝像！”

這高瘦個的穿著，一眼就能讓人瞧出來是代理人，過濾、引人的作用就沒有了，到時候明面的捐贈蜂擁而至找上東李礦業公司，接是不接？況且太過矚目，那位所謂熊院長肯定遠離，這些事情要是發生了煩的還得是他二程。

金嚴聽到一半攥緊了拳頭，復而又松開。

“只要款批下來，您說什么都依著您。”金嚴覺得二程是在針對自己，但只是忍氣吞聲就能拿到五千大洋，而且其中二百又能歸自個謀劃了，他的氣兒一下子沒了。

二程漠眼看著這一切，哼，說得倒義憤填膺，多么多么鄙視那些碩鼠，等自個兒能多拿上二百大洋，不也一副哈巴樣？這下倒不關心是從那些所謂‘五積子六瘦’的孤兒口中奪食兒了。

二程心中想著，手上從馬甲內袋掏出一疊存單，從中數出一張五千大洋的票據存單，輕甩出去，存單飄落在了地上。

金嚴彎下腰去撿拾，完全不在乎二程的行為。這可是一張五千大洋的存單！要不是他還有點良心，而且除了北平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好待，真想卷了這些錢就跑。

他禁不住要咧起一個笑容，想到二程在場面上又繃了起來，嘴上哼了一聲就走。

他正愁用什么方式聯系上熊先生，既然二程往上撞了，那他就用二程的法子，事兒最后要是不成，可不能怪上他。

去兌錢買‘康派斯’咯！他樂滋滋的，好像轉眼就忘了那些不愉快。

金嚴拿著那張票據走遠。

二程重新拿塊茶碗，倒上了茶，罵完了人，他的心情好了許多。天天被人指派，哪怕有不菲的分成，難免有點不爽。特別是最近天天應付那群受過新式教育、還打著官腔洋調的官兒。他心里也累的慌。

他喝了口茶，感覺差不多了。拿起放在桌上的費多拉帽，戴在頭上調正。把馬甲里的存單拿出來再數一遍、放好，轉身又出了門，準備再去會一會那些官員。

關乎自己的身家性命，又攤上李樣這個他進來愈發覺得慈弱的主兒，他不得不買力。嘆了口氣，二程踏出門后又變成了那個圓滑的人。

李樣此時仍在熟睡中，對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