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夕嵐做了一個夢。

夢里所有人用著憎恨地眼神望著她，血淋淋的眼神，望得她一陣陣發寒。沒有語言，沒有聲音。但是沉默更加顯得夢境的沉寂。

睜開眼睛，背后已是汗濕一片。

瞧瞧窗外，天還沒有亮。

姜夕嵐獨自下床走到桌邊，輕輕點亮了燈燭。

有必要，好好想一想了。

現狀是殘忍的，可又是真實的。柳雨妙離開了，也就是說，她姜夕嵐沒有繼續存在的意義了。

“嵐兒。”

猛地一下，姜夕嵐的耳邊好像又浮現出了那個聲音。宇翌遙。她越想越深，這段日子以來，她好像沒有把生活的重心放在宇翌遙身上，全部都是一門心思暗暗打點著柳雨妙的一切。雖然說，中間她也嫉妒過，默默埋怨過，并且，她了解到更多的，卻不是宇翌遙的好。她愛他。但是，還如從前那般愛嗎？她不知道。

“唔......”她無奈地抓了抓頭發，頭深深埋下。

還有柳丞相，雖然有些不太明白柳丞相說的那些話暗藏什么玄機，可是，他確實是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柳雨妙也知道。

那會不會還有人知道呢？到時候自己頂著一個欺騙者的身份面對眾人，要攬這個責任的，除了她以外，還有一個人，宇翌遙。

為什么突然覺得，一切都是一團糟的呢．．．．．．

靠著桌子，坐到了天明。

由于柳妃誕下皇家嫡子，功不可沒。應皇帝口諭，批閱朱筆改為藍筆，宮中服飾一律以素為主。早朝，六宮之禮罷黜七日。王侯將相府外皆懸掛白色燈籠，待服喪期滿二十七日后，方可摘除，一切秉承原樣。

一早，華妃挺著肚子來了御書房。肚子當然是假的，她弄了好久才顯得真一點。

“臣妾參見皇上。”

宇翌遙抬起頭來，看見華妃，忙叫人拿了凳子：“華妃在羽和宮待著便好，天冷，就不用多走動了。”

華妃低頭假裝用手背擦了擦眼角，聲音里全是難過：“回皇上，臣妾知道皇上失去了柳妃妹妹，心里很難過。臣妾不放心，親自來看看皇上。”

宇翌遙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來：“愛妃有心了。只是事已至此，朕也無力挽回些什么．．．．．．逝者安息吧。”

“皇上。”華妃點了點頭，“皇上這樣想最好了。”

沉默半晌，華妃想了想，開口說出自己的真正目的。

“皇上，臣妾以為，小王爺小小年紀失去了母親，應該盡快將小王爺的去處穩定下來。”宇翌遙想起澤西，心里一痛。是啊，孩子那么小，哎．．．．．．

宇翌遙鄭重地點點頭：“沒錯。如今澤西暫且住在坤寧宮里由皇后撫養。”

華妃一皺眉，一臉擔憂地說：“這怎么行呢。皇后娘娘本來就身負繁責，怕是她忙不過來吧。”

想想也是，姜夕嵐現在還深陷悲痛中沒有走出來，忙完了這陣子，一切就要照舊了。眼看她是一圈圈瘦下去，眼下再加一個孩子，她能行嗎？宇翌遙擔憂地想。

“可是．．．．．．”

“皇上，不如這樣吧。”華妃起身走到宇翌遙跟前，“皇上不妨將小王爺送至羽和宮，由臣妾撫養。反正臣妾不久也是要學著照顧孩子的，要是現在小王爺來了羽和宮，臣妾還能早點學會怎么為人母。”

“這．．．．．．”宇翌遙猶豫了。要是跟姜夕嵐說了，她一定是一百個不同意，她那么反感華妃，怎么可能愿意把柳雨妙的孩子托付給華妃呢？

“皇上看呢？”華妃又問。

“愛妃現在也有身孕，多個孩子也是麻煩，還是過段時間再議吧。”宇翌遙還是斷然拒絕了華妃的提議。

華妃一撇嘴，也不好再多說些什么：“那臣妾就不打擾皇上處理公務了，臣妾告退。”宇翌遙抬頭看她一眼，點點頭，華妃就帶著一臉不悅離開了。

宇翌遙懷揣著滿滿的心思獨坐了良久，想的最多的，便是姜夕嵐。他怕她會就此對生活喪事了希望，他怕她會絕望，他怕她，會離開自己。

而姜夕嵐這個時候，恰巧進了御書房。

“嵐兒．．．．．．”宇翌遙看見她，忙起身走到她的身邊，握起她的手，“不要難過了。”

姜夕嵐看著他勉強笑了：“怎么會說不難過就不難過呢，恐怕也只有皇上最明白臣妾該有多難過。”

宇翌遙皺眉：“云美人已經處死。對了，還有那個肖易風，朕會派人給以處決！”宇翌遙突然想起肖易風，要不是他，也許．．．．．．

姜夕嵐聽到宇翌遙這么說，忙阻止：“不要皇上！”

“。。。。。。怎么？”

“皇上，”姜夕嵐解釋著，“其實不能怪他。再者說了，如果沒有他，小王爺怕是根本不會來到這世上。”

“可是．．．．．．”宇翌遙還是覺得不妥，“要不是他的大意，柳妃怎么會．．．．．．”

姜夕嵐心里很想不讓肖易風再淌入什么渾水了，更何況自己已經那么沖動地給了他一巴掌：“皇上，不知者無罪。臣妾不想讓別人以為，皇上是不通情達理之人。”

宇翌遙奇怪地瞧了瞧她，這里面怎么有點威脅的味道？

半晌，他還是開了口：“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朕就不治他的罪了。”

姜夕嵐放心地點點頭，想，肖易風應該已經走了吧。

宇翌遙重回桌前坐下：“嵐兒來，就是為他求情的？”他心里一陣不悅。不過一個民間的庶民罷了。

“不是。”姜夕嵐搖搖頭，“臣妾另有要事相告。”

說完姜夕嵐看了看御書房里的下人，宇翌遙說：“你們先下去。”

待人都走了。

“說吧。”

“皇上。”姜夕嵐咬了咬嘴唇，“如今柳丞相知道了臣妾的身份，他知道臣妾是姜夕嵐。”

“什么？”宇翌遙不敢相信地問，“怎么可能？”

“而且．．．．．．柳妃在過世前，告訴臣妾，她也知道。”

宇翌遙納悶了，怎么會呢？不會吧？

“可是，”宇翌遙想了想又說，“柳丞相什么都沒有說。”

姜夕嵐也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就是她疑惑的地方。

“皇上．．．．．．臣妾覺得，臣妾是不是該．．．．．．”

宇翌遙好像突然預料到她要說什么，猛地上前去抱住姜夕嵐，下巴抵著姜夕嵐的額頭，他溫柔且堅定地說：“嵐兒，你什么都不要說。朕不會讓你有事的，朕會一輩子和你在一起。”

其實她想說，讓我離開吧，離開你好不好。

雖然說這樣顯得她很自私，狠狠拋下了宇翌遙。

可是靠在他的懷里，她卻突然什么都說不出來了。一直以來對他的愛，終于是在這個時候一涌而上，她好想永遠就定格在這一瞬間，永遠靠在他堅實的懷里。

由于宇翌遙的桌上還有高高摞起的折子，姜夕嵐心疼之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打擾。

離開了御書房，剛剛和小桃走了幾步，一個聲音叫住了她。

“皇后娘娘。”聲音冷冷的，任誰也想不到是一向溫柔的平妃娘娘。

姜夕嵐定住不動，看著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平妃，咬了咬嘴唇對小桃道：“小桃，你先回去，本宮有事情要和平妃娘娘單獨說。”

“是。”小桃領了旨便離開了。

姜夕嵐面無表情地看著平妃。如今柳雨妙離開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在乎什么，什么都變得無所謂了吧．．．．．．

兩個人就靜靜低對視了良久，平妃說：“換個地方說話。”說完朝四周掃了幾眼。

姜夕嵐點點頭，兩個人一前一后地走了。

而其實，遠處御書房門口，謝濼函一直默默地注視著姜夕嵐的背影和平妃有些奇怪的表情。

無意看到那個背影他突然一陣熟悉，就不覺定住了目光。半天才意識到那是皇后，嘆了口氣準備進御書房，他又突然瞧見遠處的兩個女人有些奇怪，明明是兩個娘娘，怎么一個宮女都沒有跟呢？平妃的眼神里還滿是警覺．．．．．．

想著謝濼函也不知道為什么就下意識悄悄跟了過去，御書房門口的兩個太監看著他一陣奇怪。

兩人走到浣衣局的后院定下腳步，這里沒有人。

謝濼函遠遠瞧著這兩個身份尊貴的人進了這等地方，更覺得奇怪了。這皇后總是給他不明的感覺，心底有種感覺慫恿著謝濼函，促使他過去看個明白。

“皇后娘娘。”平妃暗暗確定了周圍沒有人，才開口道，“首先我要說節哀了。”

姜夕嵐看著她，心里想，不用你的安慰。可是一想到柳雨妙，她的心里是巨大的難過。

“好了。”平妃輕輕一笑，“說我們的正事吧。”

“嗯。”

謝濼函隔地遠，看不見，可是卻聽得見。聽見平妃這樣子對皇后講話，有些吃驚。而平日里一副威嚴姿態的皇后，怎么也．．．．．．

“托你的福了，我找到了。”說著平妃拿出一本厚厚的丹書，應該就是她所要的東西了。

“所以呢？”其實姜夕嵐沒有做什么。不過是問一問這東西在哪里罷了，她無意地問起過宇翌遙，宇翌遙也只當她是關心政事一樣，問問這些大大小小需要處理的事，也就說了。他說不記得放在哪里了，只是說了幾個地方，到時候還要查載本才知。等到江湖門派形勢穩定了以后，宇翌遙就要著手處理這事了，掃除魔教。

“急什么。”平妃收起丹書來，“我找了這么久的東西都沒有找到，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辦到的。要我說，愛情的力量，還真是偉大哈。”

姜夕嵐皺眉：“該做的我也做了。現在我們兩清了。”

“等等。你好像還忘記了什么吧？”平妃走近她，挑了挑眉道。

謝濼函聽得一頭霧水，這是什么跟什么？不過隱約地，他從皇后的聲音里聽出了另一個人的影子，心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