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
正德帝劉煜在批閱奏章。
突然抬起頭,朝旁邊的總理內庭都檢點太監裘世安問道:“聽說那個李恪去到羽林右衛,只花了三個月就把上司全架空了?”
“啊?”
裘世安聞言先是愣住,隨后忙告罪道:“臣對上直衛的事情不甚了解……”
“不了解?”
正德帝淡淡瞥了裘世安一眼,“打從朕記事那會,你便跟在朕的身邊伺候,如今有多少個年頭了?”
“回陛下,至今已經有三十二年了。”
裘世安大腦飛轉,皇帝突然跟臣子談過往情分,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再想到方才說的羽林右衛,登時心頭狂跳。
果然。
隨后就聽正德帝輕輕嘆了口氣,“人這一輩子能有幾個三十二年?你在朕的身邊這么久,難道還沒搞清楚,有些事臣子是半點都不能沾的?”
后者“噗通”一聲跪下。
“是我犯了糊涂,又貪心王植送的東西,這…這才……”
“陛下,老奴死罪!”
叩頭不止。
“朕要殺你還用留到今天?”
正德帝神色不變,手指在那份奏折上點了點,“你起來跟朕說說,這個王植的能力和出身品性如何?”
“啊?是!”
裘世安愣了一剎,旋即反應過來。
現在后背都還濕漉漉的,此刻心里是半點也不敢多猜,迅速將王植介紹了一遍。
聽完后,正德帝嗤笑出聲。
“身為指揮使,在短短三個月的時間里,就被隔了一級的手下架空,自己不思挽救,反而打起了小報告,真是爛泥扶不上墻!”
裘世安點頭。
自己也真是昏了頭,居然敢收這種廢物的東西!
隨后,正德帝又朝他問道:“至于李恪,真就像是錦衣衛密報里說的那樣?”
“這……”
裘世安臉色怪異,“那李恪練兵確是有幾分手段,在榆林時,麾下的士卒比起同為親兵的其他幾營,強的不是一星半點。
帶兵打仗方面,也曾數次成功截殺南下的小股韃靼兵,大仗他沒打過,這就不好說了……”
“嘖嘖,十八歲的指揮僉事呀。”
正德帝笑道:“看來還是很得太上皇青睞的嘛!”
“那陛下您的意思是?”
“朕沒意思!”
正德帝輕輕瞥了裘世安一眼,“天下都是太上皇傳給朕的,在個別地方雖有分歧,但都是為大乾的江山社稷,懂了嗎?”
裘世安哭喪著臉。
這些話,自己雖然能聽懂,但真的不敢懂呀!
不待裘世安回話。
正德帝又將方才的奏折丟到他身前。
命道:“扔給詹升,叫他把那點小心思給朕收起來,先不提李恪是太上皇欽命,單單是王植那樣的,也配做一衛的指揮使?”
“臣遵旨!”
裘世安躬身領命,心里不僅對王植暗暗發狠,連詹升這位牽線搭橋的也記恨上了,因為他們倆個的事情,差點把自己搭進去……
不提裘世安準備如何去找二人的麻煩。
御案前。
正德帝怔怔的出神。
近幾年,那些非勛貴世家出身的將領接連得到太上皇重用,世人皆以為是太上皇把持著兵權不肯放手,但實際上卻并非如此!
當年那場動亂。
正德帝雖然是最終得利者,可每次想起還是會被驚醒,親軍上直衛被滲透的跟篩子一樣,怎么能睡得安心?
這十年里,太上皇寧可背負諸多罵名誤解,也要把掌兵將領都替換一遍,繼而將兵權牢牢攥在皇室的手中。
如此,才是真正的放心。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
時光如流水般飛逝。
李恪的娶親流程在韓夫人的操持下穩步推進,迄今已然納完采擇之禮、合八字過了文定,眼下只等著納征請期。
待兩家共同商議挑選一個好日子,即可過大禮娶人進門。
初次主持議親諸事,韓夫人整日里忙個不停,算是為以后韓永勝和韓永捷的娶親,攢下了相當多的經驗!
而才修繕了沒多久的李宅,也再次迎來了一場重大更新。
秦家后院。
丫鬟瑞珠看著匆匆而去的管事媳婦,不禁笑道:“姑爺隔三差五的總要遣人來送些東西,小姐嫁過去可是要享福了!”
旁邊的教引嬤嬤也笑,“既是韓夫人親自上門保的媒,自然差不了的。”
正說著笑。
秦可卿從屋里出來,伸手招來瑞珠,“我前些天做了幾雙鞋襪,方才忘了叫管事媳婦一并帶回去,你快去跑一趟。”
“哎。”
瑞珠脆生生的應了,轉臉又朝教引嬤嬤笑道:“我前幾日說的什么來著,不用看就知道鞋襪是做給姑爺的,寶珠還偏跟我犟!”
“行了。”
教引嬤嬤瞪了瑞珠一眼,“還不快去前院把人喊住,遲了你就自己送過去吧!”
瑞珠訕訕笑著,急忙的往前院跑去。
……
七月末。
一封來自揚州的家書直接叫榮國府炸了鍋。
正如前世書里寫的,賈敏病逝!
幼女過世,累的賈母白發人送黑發人,整日拭淚不止,才回府沒多久的賈璉當即收拾行囊,連夜趕往揚州……
不同于賈家雞飛狗跳。
李恪近來要么和士兵一起出操練武攢經驗值,要么在家打鐵看兵書,人物經驗刷刷漲的同時,各項技能也都進步不少。
偶爾再派人去秦家跑跑,日子過得極為愜意。
大婚日期被定在了來年三月初六,等過年出了正月就得去送聘金聘禮。
而另一邊。
因為賈敏的病逝,林黛玉需要為母守喪盡哀,讀書習文什么的自然就落下了,身為西席的賈雨村登時閑了下來。
這日,風日晴和。
賈雨村在用過飯后出來閑逛。
一路走到近郊,忽見前頭隱隱有座廟宇,門巷傾頹、墻垣剝落,匾額上“智通寺”三個大字也是斑駁不堪。
門兩旁一副舊破的對聯:
身后有余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
恍惚間,賈雨村又想起了自己為官不久便遭革職的事情,臉色頓時沉了下去,只覺得眼前這破廟也在譏諷自己“忘縮手”。
旋即心中又想,這兩句文淺意深,昔日游覽名山大川時都少有見過,說不定就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隱居。
索性進去拜訪一番!
進了廟,卻只見一個老態龍鐘的僧人在那煮粥。
賈雨村有心試探幾句,奈何既聾且昏,又兼著齒落舌鈍,說了半天,含糊咕噥的盡是些答非所問的話語。
沒多大會。
賈雨村便不耐煩的出了破廟,準備到不遠處的村肆里吃些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