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真相的一角
- 芳華正茂
- 孔詞
- 3046字
- 2011-09-05 12:36:33
華裳掩口咋舌,哆嗦著指著書案上信筆涂鴉的幾幅畫卷,幾乎說不成句:“就這些……是那個什么……什么藏寶圖?”
“是的。”華老爺淡淡的點頭,“雖然你娘和你祖母去世的早些,幸而教習你的時候,你二姐也學了一些,如今把這些圖拼湊起來,估計就完整了。”
還拼湊?華裳無語的凝視著一堆殘稿,撿了兩張胡亂放在一起,怎么也看不出哪里有藏寶的樣子。
華老爺看她舉止粗魯,又兼胡亂擺放,一時心疼的拍掉她的手,斥道:“你也仔細一些,都是名貴的東西,萬一掉了一張或者哪里壞了一張,再要找就找不齊了。”
“找不齊更好呢。”華裳無辜嘟囔了一聲,揉著手背說道,“也不知是哪一年畫的,我自個兒都覺得沒多少印象了,虧得老爹你還能收的這么齊全。”
“廢話,傳家之寶我能不仔細點嗎?”
華老爺沒好氣的白她一眼,又將包裹收拾好,才對著華裳正色說道:“爹知道你自幼聰慧,這些圖或許一時想不起來,然而有這些畫絹做引子,定然能拼湊出原圖的。原本照你祖母和娘親的意思,是要等你出嫁的時候,把這圖給你當嫁妝帶去的,然而這兩年咱們華府屢屢出事,讓爹不得不思量,是否要早些把圖交給你。”
華裳聽到這里,隱約有些狐疑:“爹爹為何這么說?”
華老爺抬眼看了一下外頭,湘妃竹簾高掛,沒有見了別的人影,才低聲娓娓說來:“有些事情本不想你們知道,知道太多反是累贅,但若是不明不白就這么受了氣,爹怕你心性不平,再尋些事出來。咱們華家出的那位孝敬懿皇后娘娘,端的是賢良溫厚,故而在圣祖那一朝,頗受寵愛,對華家也百般照顧。孝敬懿皇后見了這樣,反倒心生不安,唯恐華家子弟依仗她的名望,在外頭作威作福倒害了家人性命,就索性求了旨意,賞了華府一塊免死金牌,并幾句口諭。說是華府這官爵不得世襲,子孫后代若要出人頭地,只管自己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若是不想在朝為官的,她老人家也想了法子,那就是把素日宮里的薪俸和底下頭進貢的銀兩全數積攢下來,以備娘家不時之需。也合該華府發達,日后出的子弟沒有不孝不廉的,圣祖愛屋及烏,便又撥了數萬賞賜。后來孝敬懿皇后與圣祖紛紛駕崩,繼位的文帝又是華府祖先們的堂兄,自然不肯虧待。幾世累積,縱使如今我們與皇室關系遠了,但舊年恩情使得我們華府的生意遍布各地,你哥哥又是極會經商的,而今說句不敬的話,便是國庫一年的稅賦也比不上咱們華府一年的收入,只不過擔憂樹大招風,我和你哥哥一直低調行事,素昔瞞著你們幾個罷了。眼下,你的婚嫁之事鬧得滿城風雨,兼之華香華衣突遭無妄之災,爹爹只怕是咱們府里頭的秘密已經外傳了出去,故而會有皇宮樓府應府齊聚一堂的搶親之說。”
“爹爹所言當真?”華裳一時間猶如當頭棒喝,驚得一身冷汗,半晌不知如何是好。
她只道自己命途多舛,皆是從這紅顏禍水一樣的容貌上而生出是非。當日克死第一任夫婿的時候,要不是顧忌古人所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得隨意毀損,為圖個清凈差點沒把毀容的念頭拎出來。辛辛苦苦挨過了謠言亂語,幾度沉浮中調理了心氣兒,只當外人有眼不識珠,好說歹說,才在家人的寬慰下逐年把兒女情懷終身大事看得開了,卻不想日后更加接二連三的惹出事來。
那一年聽聞第三任未婚夫戰死沙場的時候,她偷偷帶了思聰思惠往那寒山寺徒步走去,求了佛燒了香,也信了師傅們的話,認認真真的在山上刻了三日的佛經,只為他能英魂得見,超脫凡塵。
及至后來,一夕間仿佛神領鬼迷,竟有想不到的大富大貴之人,頂著被克死的風險登門求親,她還想著會不會是垂涎于自己的美貌,而今細想真是癡人說夢一般可笑。這滿天下比自己絕色的人兒她不信挑不出來,怎么當時就上了心,以為自己是傾國傾城的呢?
這下真相大白,才知曉自己不過是他人的案上魚肉,差一點就任人宰割了。
胸口的悶氣縈繞不散,華裳攥緊了手,掐的掌心一片嫣紅,憤恨不平的咬著唇角說道:“爹爹所言,是不是說皇宮并樓應兩府求嫁于我,皆是有求于那幅藏寶圖?”
華老爺憂心忡忡的嘆聲道:“怕是如此!早先年外頭就有流言,說咱們家有仙人庇佑,才會一帆風順。其實,那不過是祖上放出的障眼法,這些年你漸漸出落成人,爹又是有心為你擇個東床快婿,才招了他人的紅眼。只不過,看著那三方勢力的相互忍讓與戒備,爹爹猜想,他們雖是知曉了藏寶圖,卻不一定知曉會傳給你,三番兩次登門求親也不過是彼此來我們華府試探而已。倘或爹爹應了,那么就說明藏寶圖還在華府,倘或不應,則他們必會想了新法子來咱們府上查探的。”
查探?幾乎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華裳腦中靈光一現,攥住華老爺的手輕聲道:“爹爹,皇宮上回說我們華府窩藏重犯一事,委實發生的太過蹊蹺。當日我也曾疑心是自己接了應家聘禮,惹惱了太后才得此遭遇。現在想想,方知不是那么簡單,他們大抵是借著搜查重犯的名頭,尋找藏寶圖才是真。”
華老爺聽聞也是一震,抹著額頭道:“果是如此的話,那咱們華府的麻煩事還多著呢。上回他們搜查來搜查去,這包錦緞也被翻查了多次,因為落款是你與華香,又是幼年之作,加之那會子華香固守佛堂,引過了他們的視線,才把這包東西幸免于難。這會子反倒成了燙手山芋,丟又丟不得,藏有藏不起,若說隨便給了人,他日我百年之后,又有何顏面去見華家的列祖列宗?”
華裳見他苦惱至深,忍不住冷笑道:“爹好生糊涂,這東西既是咱們家的,豈能讓別人得去?更何況我們上上下下為了它,受盡了委屈,平白讓我白活了十八年,差點淪為街頭巷尾的笑柄,毀盡一生清譽,若是不在它身上尋回來,我就是死也不肯咽下這口氣的。”
“你咽不下也得咽!”華老爺氣血上涌,重重咳喘口氣道,“明知道別人沖你來是為了這寶藏,你反上趕著送上門去,怎能不自找羞辱?要我說,這包東西你收拾收拾記下,即刻就走,尋個不知道你過往的地方,好生嫁了。我們華家的生意分鋪眾多,哪里尋一些銀兩就足夠你們受用的了。老實過了今生,把那藏寶圖世代傳下去才是正經。”
“正經?何為正經?要我說能嫁得出去才難得呢。”華裳鄙夷笑一聲,又道,“爹爹方才見沒見到跟著女兒來的那些個人,可看出異樣來沒有?”
華老爺莫名其妙的搖頭,不知她突然說到這些干什么。
華裳哼了一聲,料想他粗心大意也觀摩不出什么,便直說道:“那個跟在紫衣總管身后的朱衣男子,爹爹就不覺得他很有些不同嗎?”
華老爺聽她點撥,不由得冥思細想,好像入院子的時候,是看見幾個官服之人站在華裳身后來著。一個是面凈無須的半老長者,兩三個秀麗的丫鬟,還有一個……華老爺凝神半天,才勾勒出模樣,如風拂玉樹,雪裹瓊苞,端的是史書上所言貌比潘安的人物。再細品其儀容姿態,倒是難得的大家之相,站在華裳后頭,不卑不亢,故而當時自己還驚住,問了聲怎么宮里還跟了人出來。
想到這一處,華老爺遂說道:“可是那個面如冠玉的青年人?”
“正是他。說出來不怕爹爹嚇死,”華裳暗里咬緊了牙,揚首附在華老爺耳邊嘀咕兩句。
果不其然,華老爺當場嚇得面色發白,兩手無處使喚,只呆愣著眼珠子喃喃自語:“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怎么會……怎么會穿成這樣來咱們家?”
華裳促狹的拍了華老爺的肩頭,直把他叫醒,才低低說道:“可不就是真的?爹爹這會子該明白為何女兒會說嫁不得的話了吧?只是女兒把這事告訴了爹,爹爹等會兒可千萬別讓他看出什么苗頭來,只當他是小跟隨就成。眼下我受制于人,顯然不是動手腳的時候,倒是爹爹和大哥大嫂,不能再被人挾持住了。”
“四兒有什么好法子?”
華老爺一看自家女兒眼珠子亂轉的得意勁兒,就知曉她定然心里打好了算盤。
如同料想,華裳把那些畫絹攤在眼前一一仔細看了幾眼,便抽過桌上留待夜間點燈的火折子,一把火就燒向了那些畫,唬得華老爹連連搶救,直呼敗家子。
“才說過要慎重仔細看待,你個死丫頭,好好地燒它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