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咱啥呀？”

朱元璋笑瞇瞇地問道，說來也怪，一向都是急脾氣的自己對這個好大孫總是很有耐心，似乎哪怕說上一整天都不會感到半點厭煩。

朱雄英則脫口而出道：“自然是謝皇爺爺您保護了他劉家的后人呀！”

“哦？這么說，你看出來了？”

“是呀！要說著青州雖地處偏遠，海患從生，卻也絕算不上什么苦寒之地。更何況青州所在的山東省，北瀕渤海，東臨黃海，南接南直隸，西靠河南，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故而孫兒才大膽猜測，皇爺爺此舉或許有三層用意。”

此話一出，朱元璋在震驚之余，還不忘對朱標使了個眼色，后者則立刻會意，讓所有人全都退了下去。

朱元璋這才繼續問道：“那你倒是給皇爺爺說說，是哪三層用意啊？”

“其一，護其周全，使其遠離京師，免受胡相黨人所脅；其二，磨煉其心，正所謂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只有這樣方能委以重任；其三，其三……”

說到這，朱雄英卻突然遲疑了起來。

朱元璋則眉頭一皺，很是不解地問道：“怎么了，雄英？怎么不說了？”

“孫兒不敢……”

“這里現在就咱祖孫三人，有啥不敢說的，說，放心大膽地說，就算說錯了，皇爺爺也不會怪你！”

“那……好吧，孫兒大膽猜測，皇爺爺此舉最重要的一層用意，就是……就是利用這次流放，對文武百官包括各地藩王進行一次試探。”

聽到這，朱元璋不由得瞇了瞇眼，問道：“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剛剛皇爺爺在宴上，故意打斷了父親，不就是打算用新政九策作為誘餌，鉤起那些別有用心之人的不臣之心么？”

……

半個時辰之后，詔獄。

“罪臣劉璉，叩見陛下！”

朱元璋則大手一揮，“起來吧！”

“謝陛下！”

“不，劉愛卿，應該是咱謝謝你才對，今兒個要是沒有你的配合，恐怕也無法震懾群臣，只是委屈你了。”

“為陛下分憂，乃臣子本分。”

“說得好！”朱元璋聽了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才繼續問道，“知道為什么讓你去青州么？”

“罪臣愚鈍，還請陛下明示。”

聽到這，朱元璋不由得撇了撇嘴，別看這劉璉嘴上說著愚鈍，但心里恐怕早就已經跟明鏡似的了。

不過畢竟有些話，從不同的人嘴里說出來，其分量可是截然不同的，那劉璉再怎么說也是劉伯溫的兒子，這個道理自然還是懂的。

于是朱元璋便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咱讓你去青州，只為了三件事，其一，讓你暫時遠離京師，以免遭到胡相黨人的脅迫；其二，磨煉你的心境，知道你為什么屢次上奏彈劾他胡惟庸，最終都不了了之嗎？就是因為你太過心浮氣躁。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暗中調查青州所有鹽商的交際和生意往來情況。你可愿意？”

“承蒙陛下不棄，罪臣自當萬死不辭！只是罪臣人單力孤，又是戴罪之身，只怕……”

朱元璋則笑了笑，“這你大可以放心，咱自有安排，蔣瓛！”

話音未落，百戶蔣瓛便走了進來，“臣在！”

“即日起，就由你來保護劉愛卿的安全，并協助他徹查此事，如若出現任何紕漏，咱拿你是問！”

“是！”

……

與此同時，盡管夜已經深了，可丞相府的書房依舊燈火通明。

“爹，要我說您那些擔心純屬多余。不就是一個劉伯溫么？他活著的時候都沒能斗過你，死了咱還怕他啥呀？”胡大鵬打著哈欠對自己的老爹說道。

“你懂什么？圣上今兒個又是設宴，又是立銅牌的，擺明了就是在敲山震虎，震懾群臣，那所謂的四慮，看似是在陳述圣上治政的弊端，可實際上除了最后一條，哪一條不是沖著中書省，沖著我這個宰相來的？”

胡大鵬卻一臉的不以為意，“這還不簡單？他老朱不就是想借著那劉伯溫的遺囑，顯示一下自己的皇威嘛！那咱就先順著他上幾道折子，把他穩住，然后再讓他好好領教一番咱爺倆的手段！”

“你想做什么？我可警告你，千萬可別把圣上當傻子，他手下的那幫錦衣衛可不是吃素的！”

“放心好了，爹，我已經通過徐千戶打點好了指揮同知宋忠，只要有他幫忙，那咱還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用擔心后顧之憂了？”

“兒啊，這個宋忠……可靠嗎？”

“當然可靠了！”胡大鵬一臉得意地說道，“俗話說得好，這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世上哪有人不愛錢的？管它什么監察御史，還是什么錦衣衛，也得過生活吧？這吃喝玩樂，迎來送往的哪不得用錢啊！僅靠那點俸祿恐怕早就餓死了。”

可即便如此，胡惟庸卻還是有些不放心，“我可聽說那些錦衣衛可都是圣上親自挑選的親信，怎么可能那么輕易就被你給收買了？”

“對付這樣的人，小恩小惠自然是不行了，所以啊，孩兒就給他來了一個恩威并施，雙管齊下。”

“哦？”胡惟庸聽了眼睛便是一亮，“那你快跟爹說說，怎么個恩威并施，雙管齊下法？”

“前不久應天府尹不是被老朱革職發配了嗎？負責抄家的就是這個宋忠，然而或許因為見其女長得頗有些姿色，起了色心，于是便動用職權，并沒有依律將其沒入賤籍，送去教坊司，而是直接將其帶回了自己家里。”

“這件事你從何得知的？”

“自然是從徐千戶那里了。有了這個把柄在手，孩兒再略施以恩惠，自然不愁他不乖乖就范！”

“做得好！兒啊，不瞞你說，為父這段時間之所以如此戰戰兢兢，投鼠忌器，就是因為那些個神出鬼沒的錦衣衛，想不到這么快就被你給解決了，如此看來，你說的那位高人的確有兩把刷子，什么時候給為父引薦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