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半夢半醒時，聽見細微的聲音，她納悶著睜開眼，剎那間幾乎心跳都停止了。她看見窗戶外，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頭發蓬亂，慘白的臉上還是流著鮮血，那抹詭異的微笑停在嘴角，這可怖的笑容，韓玲玲上次在貓眼里見過……

白衣女子似飄在窗外，朝她緩緩伸出手，手上猩紅的指甲在夜色里發出幽幽的光。從女子身體里傳來骨頭與骨頭摩擦的聲音。

“喀喀喀……”

“啊——啊——”韓玲玲慘烈的大叫起來，用被子蒙住頭，瑟瑟發抖。蕭堇聽到動靜，沖進她的房間打開燈，上床去抱韓玲玲。

“走開，滾開，給我走開！”韓玲玲一邊大力推她一邊蹬著被子。

“玲玲，是我啊，我是蕭堇。玲玲？玲玲你睜開眼看清楚啊，我是蕭堇……”蕭堇不停的說，韓玲玲睜開眼見到是蕭堇，一把摟住她。她越過蕭堇的肩，偷瞄窗戶。

窗外什么都沒有，絲質落地窗簾輕輕晃動了下。

她立起身，急切的對蕭堇說：“小堇，你相信我，真的有鬼，剛才我看見她站在窗外，就是那天在貓眼里看見的女人。她還朝我伸出手……”

“好，好，我相信你，今晚我陪你睡，沒事啊，沒事了。”蕭堇一邊安慰韓玲玲一邊躺下來，韓玲玲在她懷里才稍微鎮定下來，她輕輕拍著韓玲玲的背，過了一會，聽見懷里響起輕輕的鼾聲。

蕭堇卻沒了睡意。

如果不是韓玲玲神經錯亂，就是有人惡作劇。在門前惡作劇尚有可能，在窗外……這里是三樓，一般的梯子夠不到。

剛胡思亂想得有點睡意時，她聽到門外有聲音，聲音不大，但肯定有人在外面。懷里的韓玲玲睡得熟，她輕手輕腳起來時，被韓玲玲一把拽住。

“蕭堇，別走，我害怕。”

定睛一看，原來韓玲玲在說夢話，看來是嚇得不輕，夢里還會見到這樣可怕的場景。蕭堇輕輕將她的手拿來，來到門前。

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她這樣對自己說，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透過貓眼朝外看去。

外面空無一人。

可是細小的聲音還在，窸窸窣窣，就在門前。蕭堇斷定，是有人惡作劇，于是她悄悄的將手放到門把手上，猛的一下拉開門。門前早堆了一堆重物，蕭堇一拉開門，重物沒了支撐，全部倒到蕭堇身上，蕭堇沒站穩，一下坐到地上，就聞見惡心的臭味傳來。

一個一個黑色塑料袋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東西，蕭堇爬起身，看見塑料袋里流出污水。

這不是小區樓下別人丟的垃圾么，垃圾沒有那么重，顯然有人在垃圾袋上沖過水，再堆到門前，蕭堇到走廊上看了看，早就沒了人影。她看著一大堆垃圾發了愁。

到底是誰要這么作弄他們。

為了不讓鄰居投訴，蕭堇連夜將垃圾全部堆回樓下，打來水擦去地板上的水漬，一直到惡臭味淡去了，才氣喘吁吁直起身。蕭堇亦盡量讓動靜輕些，韓玲玲大概也有些累了，整個過程都沒醒過。天已經蒙蒙亮了，蕭堇回到房內，洗澡換衣服準備上班。等她到酒店安排完事情，想趴在桌上休息一會時，竟沉沉睡了過去。汪鼎然第一見蕭堇會在上班時睡著，她睡得安靜，卷曲的頭發和大大的眼睛輪廓，汪鼎然有些走神。

他甩了甩頭，給蕭堇披上外套，拿上車鑰匙往外走去。

今天酒店總部有個重要會議，本想帶著蕭堇一起去開的。

……

王思琪并沒有放棄閻晧默，恨和愛可以糾結在一起，也可以清晰分開。

她恨蕭堇，但她愛閻晧默。

閻晧默每天都會接到王思琪發來的短信，很多條，內容大多都是訴說相思，上次在王思琪公寓內發生的事情，閻晧默想起來還會面紅耳赤，所以一條短信都沒回。直到王思琪的班長找到他，問王思琪為什么連接好幾天都沒回宿舍沒上課時，他才開始覺得事情這樣下去不行。

他給王思琪發信息，問她為什么不上課。

很快回了消息：我是為你才考的這個學校，如今你離我越來越遠，上不上這個學對我來說沒有什么意義。

一切變得清晰，王家的千金大小姐怎么會考了同他一樣的學校，怎么會比他還早來到S市，這些全部都是為了他。

閻晧默開始內疚，可他能怎么辦，他又管不住自己的心。

犧牲自己并不一定能換來幸福，這個道理對兩個才19歲的年輕人來說，太過深奧。他們過淺的生活經歷還不能讓他們理解得透徹。

他回復王思琪：回學校來吧，如果連未來都放棄了，還有什么力氣尋找幸福。

這句話，是他心底的真實感覺。就像他一直明白與蕭堇的距離，卻從不放棄。蕭堇的世界是陰暗的，他要用自己的熱情照亮那個世界。而且他深信，蕭堇需要他如陽光一樣燦爛執著的愛。

王思琪不是這樣想的，這幾天除了汪穎萌會來看望她，就只有她班長打過電話，叫她回去上課。也就是說，平日里那些拿了她名牌衣服跟包包、說她人緣好、人品好的人都是假的。這虛偽的世界，除了欺騙和丑惡，還有什么。

她只將汪穎萌當成朋友，這是個真正善良的女孩，用一顆單純的心傻乎乎的疼愛她，期望她能盡快好起來。

家里給了她很多錢，自小就把她當公主寶貝寵著，王家父母不會問這些錢拿來做什么。

她有自己的計劃，這個計劃，連汪穎萌都不知道。

蕭堇在傍晚接到路海曄的電話，說有事需當面商量。汪鼎然不在酒店，她走不開，只好讓路海曄到酒店來找她。

路海曄是以朋友的身份來的，他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說才好。

“大警察平時口齒伶俐，今天怎么啦？”蕭堇跟他打趣。

“蕭堇，是這樣的，我們局里早就監聽了你的手機……”

“啊？”蕭堇一下沒反映過來，這件事她并不知情，但鑒于最近發生的事情，警局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就算生氣也沒有用，監聽都監聽了，蕭堇在心里思索，這幾日有沒有跟誰說過什么隱私之事。

路海曄早料到她會吃驚，接著說：“這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但我們發現，有人經常給你打無聲電話。打來了不說話，只喘氣，對吧。”

這件事情從很早以前就有了，后來蕭堇已經習慣，有電話她就接，對方不說話她也不說話，過一會對方就會掛斷。開始會覺得害怕，是因為對方喘氣的聲音粗重，后來對方好像跟蕭堇一樣習慣了，喘氣聲變得平穩。

其實蕭堇每次都肯接起來靜靜的聽，還有一個原因。她在心里想，可能某一天這個人肯說話了，她會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她希望這個人是程鈞雄……

不過路海曄說，常常打無聲電話給蕭堇的，是個女人。警局根據女人撥電話的公用電話亭鎖定了一個區域，每天派人留守，總算將這個女人抓到了。

“她跟這次案件有關系嗎？”蕭堇問，見路海曄搖了搖頭。

“那她有沒有說為什么會常常打無聲電話？”

路海曄還是欲言又止的模樣，半晌才說：“其實，只要你見到她，就知道為什么她會給你打無聲電話了。”

蕭堇安靜看他，等著下文。

路海曄說：“她是你的母親！”

……

下班后，蕭堇剛出酒店門就看到汪鼎然的車，他竟然趕來接她下班，這讓蕭堇有些惶然了。

“鼎然哥，下次你要是忙就不用來送我回家了，都這么久了也沒見有什么事發生。”

汪鼎然淡淡笑笑，踩下油門。

蕭堇心里有事，看著車窗外，想著明天該怎么辦。對母親的記憶已經很淡，淡到她根本都想不起有這個人。可她又從生活里蹦出來了，路海曄說，如果想見面，他可以安排。

或許她寧愿母親已經從很早以前就離開她的生活，在一個疼她愛她的男人身邊過衣食無憂的生活。他們會有一個孩子，這孩子能得到蕭堇原本應該得到的母愛，一切都很完美。

她恨嗎？

答案是否定的，虛榮是女人的本性，沒有幾個女人能夠堅持勞碌的生活。她明白當時母親離開時的心情，她總在父親的墳前祈禱，母親能生活得很好。想念被埋在心底，路海曄今天的話，把她的想念全數挖掘出來。

媽媽還在，在這個城市里。會經常打電話，雖然不曾說過一句話。

可她只是個普通的環衛工人，住在狹小的隔間里，每天吃的很簡單，咸菜饅頭或方便面……

蕭堇的心開始疼，當初毫不猶豫丟棄父親和年幼的她，付出這么慘痛的代價想要換來的是什么？她那么執著想要奔向的幸福呢，在哪里？

不是隔間、不是咸菜、不是饅頭、不是方便面……

蕭堇低下頭揉著太陽穴。

“有心事？”汪鼎然瞥她一眼問。

“嗯！”蕭堇看著車窗外答。

汪鼎然本以為她會微笑說沒有，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知道蕭堇是個極其內斂的人，很少將心里的想法表露到面上。

但她很干脆的承認了，汪鼎然在猶豫要不要繼續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