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吶，不好好在神經病院待著，亂跑出來嚇人。”那人等了太久，還不能打電話，一邊跑一邊罵了句，這句話在殺手心里卻掀起滔天巨浪。

神經病……

神經病……

神經病……

“啊——啊——”他伸手捂住頭，慘烈的叫著，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躺到街面上，口中涌出白沫，路人好奇的看過來，卻不敢靠近。

好容易來了個善良的大嬸，掏出手機想打急救電話時，殺手卻站起身，沒事一樣的走開。大嬸覺著自己被玩弄了，沖著他的背影低低的罵了句：“神經病。”

殺手回頭大吼：“我不是神經病！”

大嬸嚇一跳，看著殺手轉過頭繼續走沒了影。

他躺到臟臟的床上，翻來覆去的想，蕭堇明明是已經被車撞了，還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沒死，就算沒死，也不可能健健康康去上班。

難道是雇主不想給錢騙他。

這個想法在他心里越來越真實，他忽地立起身，坐上奧迪，卻不能發動車。

油也沒了……

下車之后，狠狠將車門摔回去，車門上的螺絲震松了，看上去搖搖欲墜。他已經不想管那么多，扭頭朝汪氏大廈的方向跑去，這里是郊外，他氣喘吁吁跑了三個半小時到汪氏時，員工正陸陸續續下班出來。

一天水米未進，殺手整個人虛脫了，迷迷糊糊中見許多人走過，他眼前的景物在搖晃，胃里翻江倒海，站立不穩，一下跪到地上，雙手撐住地面。

行人不過當他是個乞丐，繞道而行。

人世蒼涼就像空氣一樣，將殺手緊緊裹住，無處可逃。他是這個世上最無助的人，連乞丐都不如。

可是，人世也有天使……

“你沒事吧？”這聲問候，猶如天籟傳進殺手的耳朵里，他看見眼前遞來一瓶礦泉水。一把搶過來擰開蓋子就喝了個底朝天，覺得好多了。

“你快走吧，不然等下保安會過來趕你的。”遞水給他的女孩又說，他這才抬眼去看，這一看，讓他徹底呆住。

這不是雇主要他殺的女孩嗎，她……真的沒死。

蕭堇見男人呆呆看自己，他骨瘦如柴，全身都是紅點，看來真的是個可憐人，她動了惻隱之心，打開錢包，翻來翻去沒找到零錢，咬了咬牙，抽出一張五十元遞給他。

“去買點吃的吧，我也是個窮人，幫不了你太多。這里是高檔辦公區，你真的要快點走了，那些保安很兇的。”

殺手顫巍巍的伸手去接，蕭堇見他猶豫，將錢塞進他手中，沖他一笑，朝公寓走去。

這一笑，才是真正的陽光，撥開殺手心中最黑暗的陰霾。其實蕭堇不是第一次這樣，她對很多可憐人都如此，所以，她沒有把這次施舍放在心上。

因為她覺得，自己也是個可憐人。施舍的時候，才會感覺到，有人比她更可憐。

有個記者正巧路過，偷偷將蕭堇助人為樂的一幕拍下。她想著回去能寫篇報導，名字就叫：世間尚有真情在。

預算表的事情還在讓蕭堇糾結，她得通知程鈞雄。汪馳辦事一向雷厲風行，肯定是前面程鈞雄付款，后面就找六鑫的老板出示這份預算表。既然預算表還在汪馳這里沒交出去，就說明程鈞雄的款還沒付。

可她不想打電話給程鈞雄，昨天夜里那一幕，一想起心就會疼。

不過老天沒讓她矛盾太久，她剛回到公寓，程鈞雄打電話來了。她猶豫很久，電話固執的響個不停。

反正有事要說。

她接起電話，聽見程鈞雄的聲音，急切的說：“小堇，你先別掛。”

聲音有點沙啞，蕭堇的心揪起來。

“小堇，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不原諒我不要緊，我就想知道，你現在好不好。”

“我沒事……”蕭堇答了聲，發現她原來已經不生氣了。

“沒事……就好！”程鈞雄的聲音聽起來疲憊，蕭堇知道他最近工作繁重，而且數據不能出半點差錯，忽然很擔心。

“你似乎不太好。”她問了聲，電話那端沉默了。

“喂……”蕭堇試探了句，程鈞雄這才出聲。

“我是不好，昨天一夜沒睡，抽了整晚的煙。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你哭的樣子；什么都聽不到，只能聽到你叫我走開；小堇，我恨自己傷害了你，我不是個好男人，所以極力控制著不給你打電話。但，你能不能教我，要怎么樣才可以將你忘記。我不是第一次談戀愛了，但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樣痛苦和深刻。小堇，我一直沒跟你說過，我愛你，真的很愛。我今天人在上班，心卻不知道去了哪里，如果你從此不再出現在我的世界里，那我的心，就空了……”

蕭堇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程鈞雄打電話來，什么都沒解釋，只在訴說相思之苦，訴說得她淚流滿面。

“小堇，原諒我好嗎？我不能沒有你的。”這句話，再次觸到蕭堇心里最柔軟的地方。她輕輕點了點頭，卻沒有勇氣在電話里說出來。

“小堇，如果你肯原諒我，就開開門。”程鈞雄一句話，蕭堇怔了怔，她走到門前，門外很安靜，直覺告訴她，程鈞雄在門外。

她的手在門把上停住，是開，還是不開？

3個月了，她知道，程鈞雄不是壞人，或許，聽他解釋一下也好……

她下定決心，拉開門，程鈞雄倚在門外。他看見蕭堇時，緩緩放下手中的手機。

程鈞雄面容有些憔悴，金邊眼鏡掩蓋不住他的黑眼圈，胡茬昨天應是沒有修整過，稍顯凌亂，讓他看起來有些滄桑。蕭堇一陣心疼，伸手去撫他的臉，被他深深抱進懷里。

“小堇……我以為你再也不會見我了。”他低聲在蕭堇的耳邊說，聲音里全是疼痛。蕭堇抬起淚眼看他，被他吻住，兩人心里都有太多感觸，門在相擁的兩人身后關上……

接下來便是理所當然情感的爆發，程鈞雄一邊吻著，一邊將蕭堇引導到床邊。他的手，一點點撩開蕭堇的T恤，在蕭堇的身上游走。

蕭堇意識有些模糊了，人軟軟沒了力氣，任由程鈞雄的手在身上探索。

忽然，汪馳的臉跳進腦海里，從前汪馳在她身上肆虐時，她沒曾覺得恐怖，可是此刻，她無端的懼怕，汪馳在記憶中的笑臉，變得猙獰，硬生生刺激著她的神經，讓她沒有辦法再安心沉浸在程鈞雄的溫柔里，她一把抓住程鈞雄的手。

“鈞雄，對不起……”

程鈞雄停住，什么都沒說，只是安分的摟緊蕭堇的腰。

蕭堇心里愈發內疚，程鈞雄是現在這個開放社會里少有的君子，她還有什么好懷疑的呢。她的不信任，讓兩個人都受到傷害。而且，她曾有那么讓人不堪的過往，如果程鈞雄知道她是這樣的女人，還會這樣愛她嗎？

“鈞雄，你上次那張預算單放款了嗎？”蕭堇忽然想起此事，問了聲。

“那張一千多萬的嗎？”程鈞雄問，聲音慵懶，看來是困乏了。

“嗯。”蕭堇動了動，此事非同小可，她想聽到答案再讓程鈞雄睡覺。

“放了……”程鈞雄聲音輕了，幾欲睡著。

“什么？！”蕭堇嚇得坐起身，她推了推程鈞雄，“你先別睡，真的放款了？”

程鈞雄饒有興致的雙臂枕到頭下，戲謔看她，一副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模樣，蕭堇見他這樣，更加緊張了，急著說：“這款不能放，那家公司給你的建材報價有問題。”

“那，放了會怎么樣？”程鈞雄問。

“放了，你得傾家蕩產。”蕭堇見他滿不在乎，很嚴肅的說，程鈞雄撲哧一聲笑了。

“小堇，如果我一無所有了，你還會愛我嗎？”

“我愛你，跟你有沒有錢沒關系。”蕭堇咬住嘴唇，想起汪馳的話，汪馳說他能給的，比程鈞雄能給的多，可愛情跟這個無關。

“我就是愛這樣的你……”程鈞雄將蕭堇拉進懷里，好聽的男中音此刻聽起來軟綿綿的，讓蕭堇一顆緊張的心稍許放松下來。

“我做了那么久的建材，怎么會看不出報價有問題，放心吧，我已經決定談另一家建材批發商了。”

“你！”蕭堇想轉身，無奈這個懷抱太溫暖，她沒了力氣。放松的神經讓她真的覺得困了，不一會，兩人都進入甜美的夢鄉。

……

閻晧默住了2天院，越住心里越窩火。他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才到S市沒多久，就住了兩次院，而且兩次都是蕭堇知情的，他擔心蕭堇會覺得他是窩囊廢。不然的話，為什么蕭堇包扎好傷口招呼沒打就走了，這也就算了，2天里，蕭堇連條信息都沒給他發過，害得他盯著手機看得都快神經質了。

醫生說他腿上的傷口太深，雖沒傷到骨頭，但這傷口好了之后會留下一個淺淺的疤痕。他不在乎這個，在他看來，男人嘛，就得有點疤，這樣才顯得成熟滄桑，更何況，這個疤痕是因為蕭堇留下的，這就帶上了些幸福的味道。

王思琪這2天只來過一次，扔下一大堆零食就走了。她在生氣，她想：她堂堂一個富家千金，人又漂亮又聰明，要什么帥哥找不到，非要整天待在閻晧默身邊受氣嗎。

雖是這么想的，但王思琪心里還是一直惦記著，如果閻晧默能跟她道歉就好了。

女孩都得哄，她不想在這段愛情里太過迷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