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大學。

“江川，為什么今天早上不等我？”

“之前每天你都在我家樓底下等著的！”

江川看著面前的桃樂樂有些無奈。

他最近發高燒，實在是沒精力去應付這位青梅竹馬。

“說話啊。”

桃樂樂再度質問。

“最近幾天的早飯你都沒給我做一份，而是就路邊攤買的包子豆漿。”

“樂樂，最近幾天我沒給你帶早飯，那是因為我……”

后面的話還沒說出口就已經被打斷——

“江川，這就是你說的會好好照顧我？”

桃樂樂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開始細數起兩個人的回憶，語氣滿是控訴。

“我父母去世那時候，你明明在叔叔阿姨面前說好，會無微不至地照顧我。”

“你辜負了我，辜負了叔叔阿姨。”

“這些年來，我身邊除了姑姑就只有你，你之前從來都會等我一起上下學，幫我帶早飯……你總不能因為我拒絕了你，就再也不對我好了啊。”

江川幾番想插話，都沒能成功。

他們兩個人正站在學校的露天走廊上，開始有圍觀的人，并且表情司空見慣，那些人的竊竊私語聲傳進江川的耳朵里，翻來覆去也就是那幾句。

“江川這小子真是冤大頭……天天跟伺候公主一樣伺候桃樂樂，兩人從小到大都在本地上學，這真是……”

“可不是，好像前陣子江川給桃樂樂表白還被拒絕了。”

“該說不說……桃樂樂是真的長得蠻正點，要不然人江川也不會一直這么舔了。”

“正點歸正點，脾氣這么爆，誰受得了啊……”

江川突然感覺很累。

桃樂樂注意到他的疲憊，還在不斷往他心尖上插刀子，“那時候你答應好好照顧我的時候，我也沒拿著刀逼你吧？現在這副表情又是干嘛？”

江川忽然出聲，“說完了嗎？”

桃樂樂或許是說累了，又或者想看看江川能說出什么來，神情冷淡地盯著江川。

“我之前給你發消息解釋了，但是你并沒有看。”

“我并不是故意的，我發燒了，這幾天連飯也沒吃幾口……”

江川說出自己的身體狀態，心中還有最后半點希冀，仔細從桃樂樂的神情中試圖觀察出點什么。

但是桃樂樂聽到后只是一愣，然后就緊緊皺起眉來，吐出兩個字來，“麻煩。”

“都是借口。”

“你都還能來上課，怎么可能做不到其他的。”

周圍的聲音好像都變得嘈雜難辨。

但他沒心思去分辨周圍的人都在說什么。

江川感到難以置信，但是又清楚，這或許就是桃樂樂的真實想法。

這么多年來，不管桃樂樂仗著“青梅竹馬”的身份讓他付出再多，在她心里都理所當然。

“江川看著臉色不太好啊，剛剛是不是說他好像發燒了來著？”

“人家愿意當舔狗，這不都是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嗎？”

“就桃樂樂這樣子，江川就算病死了，估計桃樂樂都不會多看一眼。”

“你想的太簡單了，桃樂樂可能還會多踹兩腳罵他廢物。”

說風涼話的人太多，江川抬頭的時候，正對上桃樂樂囂張跋扈的表情。

“各位麻煩讓一讓。”

有人走進人群里。

隔壁班的楚音懷里抱著兩本書，從人群中過的時候顯然也沒想到這里的場景。

她一皺眉，看著這氣氛大概就知道發生了什么。

眾人以為就楚音和江川每次見面時互相嘲諷的關系，見到這場景，怎么也會挖苦幾句。

結果楚音只是抱著書，打開手機看了一眼說道：“散一散，一會有校領導來視察……”

人群做鳥獸般四散。

失魂落魄的江川聽到桃樂樂再開口，“江川，我知道前陣子你跟我表白，我拒絕了，你心里不舒服……”

“但是你仔細想想，你這樣的，真配得上我嗎？”

在桃樂樂眼中，江川的形象已經定性了，這十幾年來看來，實在是有點膩味。

小時候那個叫他“江川哥哥”的小丫頭早已一去不復返。

“都已經是成年人了，江川，你成熟一點，別因為一些小事就和我鬧別扭。你和我都認識那么多年了，不值得。”

“你自己好好想想。”

桃樂樂離開的步伐不帶絲毫留戀。

江川甚至從中看出一絲愉悅。

楚音看著桃樂樂離開的背影，有一種想開口勸江川的沖動，但最后還是沒說話。

又不是沒勸過。

江川深呼吸一口氣，往校門外走。

楚音注視著他的背影，心中不由自主的開始擔心。

江川現在的精神狀態看上去實在是很糟糕。

楚音躊躇了幾秒鐘后，看著江川的背影消失在校門口，選擇跟了出去。

江川仿佛丟了魂般，在路上游蕩。

南城大學其實很偏，這一片有很多大車來回運貨。

江川靠著路邊一個牌子坐下來，自言自語道：“不就是養了個白眼狼嗎？”

“沒什么大不了的。”

話雖是這么說，但江川的心底好像破了個洞般，不停得往外冒風。

全然沒注意到有一輛大車橫沖直撞過來。

“嘀嘀嘀嘀嘀嘀嘀！”

“嘀——”

江川抬頭，就看到一雙閃得正亮的車燈，瞳孔驟然放大。

“嘭——”

就算已經踩了剎車，江川仍然被撞出去好幾米。

被撕裂的痛苦滲透江川的四肢和身體，他只感覺腦子里嗡嗡的。

“江川！”

江川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很意外，好像是楚音的聲音。

“有人受傷了！”

“有人被車撞了！！！！”

“不對快打救護車！好多血！”

“那個女孩好像已經打過了……”

江川沒力氣睜眼，沒想到自己一條小命這么草率的就要交代了。

更沒想到最后關心他的，居然是一直不對付的楚音，雖然不知道楚音為什么會在這兒。

突然他就想到那些人說的話。

恐怕就算他死了，桃樂樂也是嗤之以鼻，興許還會踹幾腳。

十幾年的青梅對他頤指氣使，結果反而是先前和他一直不對付的楚音在為他難過。

江川有些感慨，心中也有不甘。

楚音的聲音帶著點哭腔，還有強壓也壓不住的無助，“江川……”

“你不能死，我叫了救護車的……再堅持一會，馬上就會來了！”

“你之前跟我拌嘴的時候不還挺氣勢的嗎……快睜睜眼啊——”

大滴大滴滾燙的東西落到江川臉上。

江川怔住，連身體上的疼痛都減輕幾分。

自己和楚音的關系什么時候這么好了？

但是他實在沒力氣睜眼，不能看到楚音梨花帶雨的樣子，江川感覺有點可惜。

應該也挺好看的。

這時候有個突兀的聲音傳過來，“還真被車撞了？”

“江川你太衰了吧，”是桃樂樂的聲音，“嘖，真沒用啊。”

桃樂樂看著悲痛的楚音，感覺莫名其妙，“你抱個快死的人不覺得晦氣嗎？”

“晦氣的人是你才對！”

楚音抱著江川半點不撒手，紅著眼抬頭瞪桃樂樂，“他在你身邊的時候，什么時候幸運過？”

甚至所有的不幸，都是桃樂樂帶給江川的。

“我不僅叫了急救車，也打電話通知了江川的父母，我會告訴他們這些年江川在你這兒到底都經歷了什么。”

楚音的眼睛瞇起，像是鎖定仇敵的狼。

看的桃樂樂后背有些發毛，低下頭踹了一腳江川的身子。

“你愿意抱著就抱著吧，反正人都要死了。”

轉身就打算走。

然后被楚音一高跟鞋砸的手臂流血。

“嘶……楚音你瘋了？”

楚音只是惡狠狠盯著桃樂樂。

“瘋子！真是瘋子……”桃樂樂眼中流露出畏懼，腳底抹油一樣直接溜。

楚音抑制不住眼中的淚水，幾乎趴在江川身上，低聲念叨著——

“最開始入學的時候，只覺得你挺有才華的，后來發現你對我嘴挺毒，倒是也一針見血。”

“和你斗嘴很有意思……只不過后來我看見了，你對她是不一樣的。”

“很細心，很體貼，是我曾在夢中見過你對我的樣子。”

“我很嫉妒，嫉妒你的溫柔都留給了那個不值得的人。”

“想想我也是傻子，怎么就不知道提前開始爭取呢？”

“我總不能斗不過那樣一個人吧？”

……

江川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逐漸消逝。

耳邊楚音的碎碎念越來越弱，逐漸傳不到他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