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請看，那就是要塞的東大門，平時都處于關閉狀態。”

在高林要塞漆黑的城墻上，存在著各式各樣的傷疤，其中最大的一塊，則是道斑駁厚重的灰色鐵門，隨時等待著吞噬過往者。

亞歷斯不由皺眉：“沒有其他入口嗎？那我們豈不是要叫門？”

如果不能尾隨其他隊伍進入，要喊話開門才能進去的話，蒙混過關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帕斯卡確認道：“沒有其他入口，出口也僅有西大門一個，要塞的南北兩側都緊挨著峭壁，就是為了扼守住從西面直取王都的最后門戶。”

“難道平時沒有商隊出入要塞嗎？這里不是西部兩省前往王都的唯一通道？”

“行商和稅務的車隊，在每年夏秋交際會集中通過要塞，其余時間只有身份特殊的人才有權利要求要塞放下吊門，就比如您。”

“呵呵，那我面子還挺大。”

“殿下說笑了。”

不管如何，要塞總是要過的，而且必須盡快。

否則等王都的下一道追殺令過來，他也就別想過去了。

然而，隨著隊伍一步步接近要塞腳下，亞歷斯的心緒愈發沉凝。

遠看還不怎么清晰，近了，才發現這座要塞多么肅殺——

城門口赫然吊著十多具死尸，有的已經風干，有的還很飽滿。

不僅如此，城垛上也用木樁插著一顆顆頭顱，沿著城墻排列，遠遠望不到盡頭。

饒是自認為心理素質不錯的亞歷斯，看到這一幕也有些頭皮發麻。

“這么多尸體哪兒來的？不是說西部已經百年無戰事了嗎？”

“稟殿下，這些都是被處死的奴隸。”帕斯卡解釋道：“要塞條件惡劣，基本沒有平民愿意到這里來從事生產，因此王都每年都要調撥大量的奴隸進入要塞勞役，粗略估計的話，現在高林內部應該囤積了十萬奴隸，八萬守軍。”

“此外，附近的河谷地區還有兩個屯所，大概也有一到兩萬守軍，以騎兵為主，隨時可以馳援高林。”

從前在國王身邊混過，又隸屬于軍事系統，帕斯卡對于這些不算機密的軍事信息還是相當了解的，此時匯無巨細，讓亞歷斯對通過高林的難度有了相當具體的認識。

“好家伙，八萬人，如果硬闖的話，豈不是一萬個防我們一個。”旁聽的安東，此時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順著學生的話，帕斯卡再次建議道：“所以還是請殿下偽裝起來吧，我們最好趁著天剛放亮的這陣子通過要塞，此時正是守衛疲憊放松的時候。”

可亞歷斯卻忽然注意到一個破綻：“既然要靠特權才能通過要塞？我怎么隱姓埋名？”

少見地笑了笑，帕斯卡說道：“老臣在王都的時候已經托人弄到了通關文書，應該能賺開城門，無需殿下出面。”

“原來如此。”

這么看，帕斯卡其實也還算狡猾，未雨綢繆了。

可即便如此，亞歷斯也不打算就這么進城，因為羊入虎口，實在太不保險。

他沉吟道：“八萬守軍是不少，可別忘了，還有十萬奴隸呢……”

安東聽傻了：“那敵人不是更多了嗎？”

亞歷斯不急不緩：“人多嗎？人確實多，但人多也意味著混亂。混亂，就容易渾水摸魚。先不入城，容我再訂計劃。”

雖然打心里不信亞歷斯能拿出什么好辦法，但帕斯卡等人還是遵從他的命令，帶著馬車來到一處還算隱蔽的地方，先觀察起來。

換做以前，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們只會打昏糊涂王子，然后執行自己的計劃，頂多征求一下王妃的意見。

但現在，他們就算想打，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打得過天柴。

與此同時，要塞的瞭望塔上。

輪值的兩個哨兵正在打賭：“那支隊伍停下來了，我賭他們會打道回府。”

另一個哨兵不屑道：“你沒看見他們的護衛一身高級鎧甲嗎？馬車里拉的肯定是有身份的人物，我賭要塞會開門的。”

“呵呵，這你就不懂了，王都最近有大變動，這些人說不定是站錯了隊伍，逃難來的。何況，什么大人物才只有兩三個護衛啊？咱們軍團長怎么可能搭理他們？”

對于要塞的守軍來說，類似的隊伍并不少見，只不過是無聊且枯燥的日常之一。

更沒有人會主動去探查外面的隊伍，因為他們相信，高林是荒原上唯一的終點。硬要說還有別的終點的話，那大概就只有死亡了。

……

星光高原的氣候條件十分惡劣，連放牧都能把牛羊瘦死，就更別說耕種了，然而經過一番仔細的觀察，亞歷斯還是發現了幾個十分簡陋的農場，零星分散在要塞周圍地勢較高的地方。

趁著今早難得的天晴，農場里依稀有人在活動，他們一個個彎腰屈膝，看樣子像是在徒手刨地。

“他們是奴隸吧？種什么呢這是？”

帕斯卡對軍事部署還算熟悉，但細節到種地環節，就不太清楚了。

于是亞歷斯只得派出天柴，讓他去探察一下這些農場的情況。

不多時，天柴就回來了，除了匯報了一下農場里的人員構成，還順手捎帶回來幾片農作物的葉子。

“一個農場里大概有二十多個奴隸勞作，三個披甲士兵看守，奴隸們連農具都沒有，基本構不成威脅，或者換句話說，他們自己就是農具……至于他們種的東西，我也不認識，只偷了兩片葉子回來，請主公明辨。”

這可難為到亞歷斯了，不管是他，還是曾經的亞歷斯，都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人物，哪里明辨得出這種東西。

包括帕斯卡等人，也都沒能認出這長條狀的葉子來自什么玩意兒。

最后，還是歌蘭妮湊過來聞了聞：“這個好像是甜菜吧？我也不確定，還是問問依彌姐姐吧。”

亞歷斯一愣：“依彌怎么會認識這東西?她不是諾多的公主嗎？難道還種過地？”

“殿下，依彌王妃可是一位魔法師啊……”雷納訕笑著提醒道，似乎有點為亞歷斯感到尷尬：“魔法師都是博學多知的，知道什么都不奇怪，何況依彌小姐這么喜歡讀書。”

這就有點超出亞歷斯的常識范圍了。

甚至他搜刮了一番亞歷斯的記憶后，也沒找到關于依彌喜歡讀書的情報。

看樣子，亞歷斯對自己的王妃還真是一點也不關心。

也難怪依彌對他總是一臉冷漠。

大概是聽到有人談論自己，當事人也在這時候恰到好處地冒了出來。

瞟了眼亞歷斯手里的葉子，她平淡道：“你怎么拿著根甜菜葉？根已經被你生吃了嗎？明明煮湯很好喝的。”

“我生吃這玩意干嘛……”

眺望了一下遠方，依彌繼續道：“甜菜耐寒，但是不耐雨水，所以他們只能把農場設置在高地上，避免根莖遭到浸泡。”

亞歷斯聞言，仔細望了望附近的其他高地，果然也發現了類似的農場。如果通過山頭的數量進行估算的話，要塞外面應該有四五百人，在從事類似的種植工作。

而且這些人里面，絕大多數都是奴隸，少數的士兵還處于分散的狀態，可以很輕松地逐個擊破。

亞歷斯不禁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