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潤？

“好學生”張朝陽摸了摸比臉還干凈的褲兜，真不知道滋潤二字從何談起。

在這一分錢難倒英雄好漢的社會里，有句話說得好，有錢男子漢，沒錢漢子難！

兜里摸不出一毛錢的張朝陽，現在連填飽肚子都成問題。

總不能去吃霸王餐吧？

其實張朝陽的家境算是不錯的，在這國家經濟還沒有徹底騰飛的年代，張朝陽的父親張元山作為縣城一中的高三年級主任，每月到手的工資還是比較可觀的。

即便90年代初，尤其是剛步入90年，國家的經濟發展剛剛從窮苦的80年代步履維艱的走過來。

張元山的工資也是一漲再漲，到今年，每月基本上可以領到150塊錢左右。

這已經算是蘭縣工資比較高的工薪階級了。

再往前推上幾年，張元山一個月的工資，恐怕只有三五十塊錢。

不過工資低，對應的物價也低。

縣一中的住宿生每月的伙食費也才二三十塊錢。

當然，到了90年代的中后期，隨著國家經濟的迅速騰飛，和90年代初的情況相比就好了太多了。

高中教師的工資甚至漲到了1千到2千塊錢之間。

如果讓張元山知道在未來短短幾年的時間里，他的工資甚至能上漲幾倍，乃至十幾倍，他怕是要驚嘆不已了。

至于張朝陽的母親劉燕，則是在縣醫院當護士，主管護師級別，每月也能拿到100元左右工資。

一家兩位高工資的工薪階級人士，僅供養一兒一女。

這條件在整個蘭縣都算得上優渥的。

作為張家兒女之中未來負責傳宗接代的唯一嫡長子，或許算不得富二代，但絕對當得上闊公子，按理來說，張朝陽兜里應該是不差錢的，至少也該有大把的零用錢才是。

但事實是，兜里連一分錢的零用錢都沒有。

了解自己的兒子是什么尿性的張元山，在張朝陽的零花錢管控方面十分嚴格，基本上在學校的花銷都給對換成了食堂的飯票，偶爾再給點錢買生活用品和文具、資料一類。

再多的半毛錢都沒有。

就怕張朝陽兜里揣了錢在學校外面鬼混。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張朝陽很快就動起了歪腦筋，做起了販票生意，將省下來的飯票偷偷的賣給同學，從同學手上拿了現金之后再到學校外面瀟灑。

后來得到消息的張元山，干脆和食堂方面溝通好，將所有飯票都提前交給食堂保管。

張朝陽來了給飯吃就成，他要不來就讓他餓肚子去，直接斷了他販票的生意。

張朝陽則是更狠，打了飯，然后再把飯直接轉賣給同學，反正只要有中間轉換的商品，總能找到買賣的路子。

被徹底激怒的張云山決定放大招，在全校師生會議上，一點不留情面地將自己的龜兒子張朝陽揪上臺，接著拜托全校師生，誰也不要被這小王八蛋忽悠，給騙了錢了。

至此，張朝陽的買賣之路才徹底斷絕。

也就造就了他眼下的窘境。

肚子餓了想吃飯，兜里還沒錢。

咋辦呢？

——只能找富婆了！

……

蘭縣三中，全稱蘭縣第三初級中學，可以說是整個蘭縣的幾所初中里邊，名聲最大，升學率最高的中學。

而且與張朝陽所在的縣一中毗鄰。

蘭縣算是90年國家1000多個縣城里面里邊發展較好的縣城，按照歷史軌跡的話，再要不了多少年，就會因為全方面考核標準的達標，正式升為縣級市，再到后來的地級市，這是一個飛速跨越的過程。

目前縣城里有兩所高中，分別是一中和二中，另外還有多所初中，比如三中，四中，五中等等，往后的排序大多都是初中。

張朝陽的妹妹張玉葉就在三中讀書，目前正讀初三。

按照一中和三中的對接，不出意外的話，初三畢業之后，張玉葉會順利的轉到一中讀高中。

這可是名副其實的小富婆。

在張朝陽的印象中，妹妹的兜里就沒有少過零花錢。

要說這年代吧，家里重男輕女的很多，張朝陽作為家里的嫡長子，怎么著也該有特殊的待遇，最起碼得比妹妹張玉葉更優待吧？

但實際情況是……恰恰相反！

挨罵甚至挨揍最多的是張朝陽、零花錢最少的是張朝陽。

就連張朝陽上了高中，這經濟方面也被嚴格管控，吃住都在學校，根本不給額外的開銷。

常常被表揚，總有大把零花錢，上了初中之后，更是可以由自己管理支配用錢的，倒是張玉葉！

父母的原話是：“你妹妹比你懂事多了，錢交給她自己支配我們也省心，不像你，這要是把一月的飯錢交給你，說不定頭三天就給折騰完了。”

為此，很不得信任的張朝陽以前還時常覺得，就像老媽說的那樣，自己真是從垃圾桶邊撿回來的，親疏有別。

要不怎么會被差別對待呢？

……“哥，你怎么來了？”

“這還是上課時間呢！好啊，你是不是又翹課了？回頭我告訴老爸去！”

老師臨時有事，正在上自習課的張玉葉被同桌戳醒，說你哥哥來了，張玉葉這才反應過來，小跑著出了教室。

接著回過神來，便叉著腰質問起張朝陽。

這哪像是哥哥來看妹妹？

倒像是姐姐在教訓弟弟！

望著眼前比自己低了一個腦袋，明明才不滿15歲的年齡，滿是稚嫩的面孔，卻總喜歡在自己面前裝成小大人的妹妹，恍如隔世間，張朝陽笑道：“想你了，哥來瞅瞅你！”

妹妹張玉葉的命運其實挺悲催的。

在父親張元山的熏陶下，張玉葉的學習成績一直不錯，后來順利的考上了當時多少人都夢寐難求的大學，大學畢業之后她也當起了老師。

工作方面最初還算順利。

但婚姻方面卻是坎坷，兩次改嫁，三次遇人不淑。

第一個王八蛋性格暴躁，時常家暴，接受了新思想的張玉葉倒沒有委屈自己，毅然決定離婚，改嫁，才滿月的女兒也只能無奈留在夫家。

第二個王八蛋不求上進，又嗜賭成性，根本無可救藥，離婚之后張玉葉把兒子帶走。

第三個王八蛋整日游手好閑，不務正業，家里全憑張玉葉撐著，拉扯著兩個孩子。

由于婚姻的不幸，張玉葉也無心教書，辭職以后也再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

婚姻，家庭，事業，一樣也不順心。

父親張云山又去世的早，要不是張朝陽時常幫襯著，張玉葉的日子苦的簡直難以為繼。

對于自己的哥哥張朝陽，張玉葉自小就是喜歡的，兄妹倆感情一直不錯。

別看張朝陽不喜歡學習，總喜歡鬼混，又是那種叛逆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是對于親情他是很看重的，尤其是護犢子。

有張朝陽罩著，街坊鄰居的孩子就沒有敢惹張玉葉的。

張玉葉剛上初一那會兒被一個男生欺負。

當時才上高一的張朝陽聽說之后，不由分說沖到三中，把那男生狠狠的揍了一頓了。

那男生的父親得知之后來找事，張朝陽順帶著又把他父親也給打了一頓。

當時這事情鬧得不小，個子高高壯壯的張朝陽，張玉葉的親哥哥，一下子就在三中打出了名聲。

自那以后，再也沒有男生敢欺負張玉葉的。

就連一向對張朝陽嚴苛的張元山聽說此事之后，也是相當罕見的表揚了句：“倒是有做哥哥的擔當，只是方法急躁了點！”

往事如煙。

再回首，望著迅速與記憶中的形象重疊起來的妹妹。

“想你了！”

這是張朝陽的真心話，經歷的多了，面對不需要設防的親人時，往往更能說出這些真情流露的話語。

“略——”張玉葉俏皮地扮了個鬼臉，明顯不信，人小鬼大地調侃道：“哥，你啥時候學會說這些肉麻的話了？我們班上有些同學傳小紙條的時候才說這樣的話嘞，你該不會是背著老爸和老媽，在學校早戀，偷偷談戀愛了吧？”

“呸，高中怎么能算早戀呢？你們初中生談戀愛，那才是早戀！”

“小妹，你說的那紙條該不會是傳給你的吧？”

“哪有？才不是！”張玉葉連忙搖頭，只是臉色立馬變紅了些。

立馬會意的張朝陽笑了笑，學生時期的戀愛啊！多么的純真無暇，令人懷念和向往。

他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

“不瞎扯了，來看看你，順便請你吃飯！”

“可是還沒有放學，還差半個鐘頭呢！”

“放心吧，我過來的時候已經和你們老師請過假了。”

“真的假的？”

“這我還能騙你不成？”

張朝陽一臉鎮定：“我說張玉葉同學，作為學霸，你總不能少學這一會兒時間，就被人給比下去了吧？”

“怎么可能？嘻嘻，那走吧！”在學習方面從來自信的張玉葉果然上當，熟練地拉上了張朝陽的胳臂，就像小時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