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逸問出了壽終人的姓名、埋葬地點，暗暗記下。

若無其事繼續閑聊：

“那伙山賊，縣里沒說要剿么？”

“有商議過?！敝衲锏?，“大概兩個月前吧，縣丞在聚豐樓擺了酒宴，請臨溪有頭臉的東家、掌柜過去，說是準備剿匪，想讓大家捐銀子。”

江云逸：“兩個月前？怎么沒見動靜呢？”

“那次，縣丞的態度似乎不那么堅定，所以大伙兒沒幾家認捐。

“本來想著，要是衙門真有決心，定會再張羅，縣令或者營里的軍爺們得出面。誰成想就沒了下文?！?

江云逸點點頭。

竹娘管著外賬，縣城里的店鋪掌柜都跟她匯報，她自然也安插著眼線在各處，包括縣衙。

所以消息靈通得很。

有意剿匪，卻沒了下文。

那群匪在給枯梧老祖辦事。

枯梧老祖的手，已經伸到縣衙了？

“竹娘，你幫我打聽打聽，剿匪為什么沒了下文，還有那群山賊的情況?！苯埔輭旱吐曇簦八较麓蚵?，別讓外人知道?！?

竹娘一愣，輕輕頷首：“是，少爺?！?

江云逸沒再多說什么。

吃過早飯，尸奴張管事照例來探看。

一般上午的時間，江云逸就是看看書，去后花園轉轉。

然后吃過午飯，喝尸釀方，休息，上課。

原本西席胡先生上午就來講課，中午在大院吃飯，下午上完課回去。

但胡先生身體越來越差，堅持不了一天，就改到下午午休后再來。

所以江云逸上午的時間完全空閑，又關在院里出不去，無聊得很。

“張伯，有個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江云逸對尸奴張管事道。

“少爺請講。”

“昨天看胡先生身體更差了。我怕這么下去他熬不住。要不，下午的課也暫且停了，讓胡先生好好修養一段時間？”

張管事咧嘴笑起來：“理應如此。少爺尊師重道，真是好孩子呀！”

他露出欣慰的笑容。

江云逸眼中，卻是腐爛的臉頰在抽動。

“我這就派人通知胡先生，今天下午不用來了?！睆埞苁缕炔患按?

枯梧老祖本就不愿意讓江云逸讀書，這種要求自然不會拒絕。

“嗯。”江云逸道，“既然胡先生不來了，下午我想多睡一會。仙藥改在酉時喝吧。”

江云逸直接提出要求，張管事微微一愣，還是答應了：

“是，少爺。那我酉時來伺候少爺服藥。”

雖然對尸釀方的事很敏感，但只要江云逸每天喝就行，什么時候喝倒無所謂。

江云逸一直對尸奴管事客客氣氣?？芍^言聽計從，從不叛逆反抗，枯梧老祖的戒心并不強。

今天下午就可以驗證尸釀方融合后是不是穢釀湯。

如果是的話，穢神一祀所需物品就只剩壽終人白發了。——枯根和生肉都隨手可得。

壽終人白發沒別的辦法，只能去挖墳。

江云逸不想浪費時間。

上午關在房里，就召喚出午夜熊傀儡，操控它偷偷潛出大院。

身上背個褡褳，方便裝東西。

從后門溜出去，走那間廢棄民房的地道，還算隱蔽。

午夜熊傀儡體型小，動作敏捷，只要避開人多的地方就不會被發現。

當然也多虧找到了尸奴管事的地道。否則想偷溜出塢堡的大門，可沒那么容易了。

穿過地道，進入樹林，江云逸觀察太陽辨別方向，往村西南墳地走去。

前幾天壽終的那人，埋在他家祖墳，是田邊一片集中安葬的地方。

每個村都有這么一兩片墳地。就算江云逸從沒出過院門，總聽人說起，也大概知道怎么找。

找到墳地，知道死者名字，就是對著墓碑一個個看過去了。

快到中午時，江云逸找到了目標。

一座新墳。

就最普通的土墳，沒有石砌，好挖！

江云逸操控午夜熊傀儡，對著墓碑拜了三拜，道一聲“驚擾”，就開始了土工作業。

墳地里更沒人來，可以放心作業。

午夜熊的爪子夠鋒利，就是太小了，一下挖不出多少土來。

好在它個頭也不大，“盜洞”只需窄窄一條即可。

一口氣挖了丈許深，見了棺材。

本以為到了最難的一步：開棺。

卻不料午夜熊傀儡扒開土層，仔細一看——

棺蓋竟已歪在一旁，頂上土石落下，填入棺內，棺內尸體不翼而飛！

有人盜尸？！

江云逸操控午夜熊傀儡，繞著棺材挖了一圈，果然在另一個方向發現了塌毀一半的盜洞。

這，不用想就知道是誰。

如果壽終人的白發對穢神一祀有價值，那么壽終人的尸體對枯梧老祖有價值，也就不奇怪了。

這都能被截胡，江云逸是沒想到的。

但，不能輕言放棄。

或許盜尸剛剛發生，還來得及。

順藤摸瓜追查一下，萬一有意外驚喜。

江云逸操控午夜熊傀儡，順著塌毀一半的盜洞挖過去。

這盜洞平直，跟午夜熊傀儡挖的豎直盜洞完全不同。

不是從地面挖下來的，所以剛才在上面沒發現入口。

盜洞寬度也足以容成人爬行，午夜熊傀儡爬起來就更輕松了。

雖說塌毀一半，但很多地方午夜熊傀儡都能直接通過。不能直接過去的，稍微挖一挖也通了。

就這么爬了一會，竟然來到一處岔口！

更加寬敞的隧道，通往兩個方向。

江云逸意識到，這不是盜洞，而是一個地下隧道網！

挑了個方向，沿著隧道走了一段，果然發現有其他塌毀的盜洞，通往更多墓穴。

好家伙！枯梧老祖究竟盜了多少尸體？

這是要偷遍整個村的墳圈子嗎？

江云逸立即想到：這么多尸體，應該有個集中收容、處理的地方。

搜遍地下隧道網，肯定能找到！

操控午夜熊傀儡，沿隧道深入。

雖說在地底，沒有光源，但午夜熊傀儡的視覺十分特殊，不管多亮還是多暗的環境都是那種昏暗、仿佛蒙著一層薄霧的視野。

所以一片漆黑也能看見。

隧道七拐八彎，分叉很多。

不過大部分都是通向各個墓穴的半塌毀盜洞，作為主干的寬敞隧道很容易辨認出來。

摸遍大部分隧道之后，終于，在幾條隧道交匯的地方，江云逸看到有一具尸體躺在地上，尸體旁邊還匍匐著一只食尸鬼也似的低級尸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