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爺，家里派人來給您送入秋的衣服。”

陶爭的聲音打斷了藍斌紛亂如麻的思緒，從窗外沒有焦點的某處收回目光，藍斌轉回頭，就看到一個普通個頭偏瘦的人被帶進了屋子。

房門在那人身后關上，藍斌突然笑了，“我離京的時候就準備了足夠的換洗衣物，早知道要入秋，衣服都帶的厚實。要是這些瑣碎之物還要勞煩你王先生給我送，那我未免也太不尊重讀書人了。”

身后站著的，正是藍斌的謀士、寄居藍府充作隨從的王璉。原本留在京城，卻突然趕過來了。

王璉施禮道：“小公爺，此間事情實在兇險，學生思來想去，還是來跟在小公爺身邊要更好些。當然，學生并不是覺得小公爺處置不好此事，而是學生只有小公爺這么一個靠山，實在是擔心自己而已。”

“你啊，還是這么會說話。”藍斌沒有再深究他的來意，坐到桌邊，邊給自己倒茶，邊對王璉說：“這次的事情確實棘手，沒有你幫我，我也真是沒有把握。長興侯走的時候對我說，太子此次派我前來，就是想要讓我盡快的查清楚秦王的種種罪證。這不大張旗鼓，怎么查啊？人家的眼皮子底下，稍微動作一點兒都瞞不住。我可不是長興侯，我在西北可沒有什么根基。王先生，你有何良策？”

王璉回答說：“小公爺明鑒，既然暗中查訪不易，且必定會被秦王注意。那我們何不大張旗鼓的去查呢？”

“你瘋了？”藍冰驚詫的喊了聲，皺著眉頭說：“暗中調查都查不出來，明目張膽的人家還能讓你查到了？更何況，那畢竟是個親王！手里面又有監督政事的權力，又手握有兵權，還是天潢貴胄。我就算是再大的膽子，也不至于敢上門取找他的麻煩吧？那人家就算是當場弄死我，都算我自己活該倒霉！王先生，你大老遠的過來，出得了主意當然好，出不了，可也不能害我啊！”

王璉怕藍斌覺得他在洗刷自己，連忙為自己解釋說：“小公爺，學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才主張這個辦法的。您想，太子要您來陜西，并未跟您說過任何一丁點兒有關于秦王的事情吧？來陜西，是為了替換回京的長興侯，為國公爺到陜西練兵備邊打個前站的。您只不過是偶然間聽說了這些事情，然后義憤填膺的去調查。起碼在學生看來，這沒有什么不對。”

藍斌嗤笑一聲，“是個正常人，都該知道不能大張旗鼓的調查。你這么鼓動我，我若這么做，豈不是顯得太可疑了嗎？而且，這么做有什么好處？我倒是看不出來好處，反倒顯得我挺傻的。”

王璉急道：“怎么會沒有好處呢？學生請教小公爺，此次要調查的是何事？”

藍斌說：“秦王謀反一事，你寫信的時候不是也提醒過我了嗎？我可是按照你的說法做的準備啊。難道這事兒還有什么別的隱情？”

“那自然是沒有。”王璉笑道：“既然小公爺知道，那就不需要學生多言了。所謂謀反，有很多的體現。秦王私制皇后禮服，給側妃穿戴，這是謀反的體現。明知道您是太子的人，卻還敢對您下手，這難道就不是造反了嗎？找他曾經的證據不容易，但若是給他制造新的證據，那是否就容易一些呢？”

“你這……”藍斌驚訝道：“你是要我做誘餌？我說王先生，我最近沒有得罪你吧？你何必對我這么狠？萬一要是讓秦王下手成功，那等我爹趕過來，我豈不都涼透了？而且，你這辦法也實在是不聰明，旁人難道就看不出來這是我刻意誘導出來的了？陛下那里，能說得過去？”

王璉語氣篤定地說：“旁人不行，您卻一定行。一來，您年紀輕輕，涉世未深，做事情不講方式方法，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的了。更何況，您是太子黨，除了陛下和太子，您不該忠誠于任何人，也不該對任何親王心慈手軟。聽說秦王有謀逆之心，您該最想將他除去，以免影響到太子穩固的位置，這是太正常的反應。所以，您這么做，合情，合理，最為簡潔有力。至于危險……”

王璉說著，輕輕一笑，“小公爺，學生實在是怕在信上說不清楚此事，也怕您不肯僅僅憑著一封信敢于冒險。所以，學生自己來了。有學生陪著小公爺涉險，小公爺又有何不敢的呢？畢竟，學生是很惜命怕死的，斷不會將自己置于險地。”

“你？”藍斌冷哼一聲，“吳仕通死的時候，你急急忙忙的投了我。誰知道我死的時候，你會不會急急忙忙的去投了秦王？你這家伙，并不可信吶！”

王璉起身，深施一禮，拱手抱拳對藍斌說：“小公爺這話，可是冤枉了學生了。學生這種人，最會的就是審時度勢。小公爺站在太子儲君這邊，天時，地利，人和，都在小公爺這里。學生是有多想不開，才會選擇了旁人？”

藍斌并沒有在說什么，沉默就已經代表了他的態度。

前世庸庸碌碌，一直到被推上法場，按在斷頭臺上，還不著調到底發生了什么呢。這輩子，他是使盡了渾身解數，想要謀一個破解之法。說起來，不過是一時的危險罷了。若能夠在這一次上得以取得太子想要的結果，他在太子身邊的地位必然還有所上升。這樣的險，他是愿意去冒的。

更何況，藍斌還有些不為王璉所知的想法。

陜西行都司已經設立多年，卻只不過是個空架子而已。朝廷的戰略重心一直放在北邊的元廷，好不容易將元廷徹底打敗，又把兵力南移，平定西南地區。至于陜西一線，并沒有閑暇去顧及。

此次備邊，藍斌能夠感覺到，朝廷或許是要在這一線動手了。這可是建功立業的好地方，藍斌想要牢牢地抓在手中，就要在此次表現出自己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