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慶站在一旁,目睹了發生的一切。
看著此刻正被官員們所簇擁著的王煜陽,他心中嘆服無以復加。
一個小小的決定,不僅保住了無數條性命,還為自己收獲了幾乎是一郡之地所有官員的友誼。
他不禁捫心自問,如若被關在黑牢內的人是他,他會在此時做出與王煜陽一樣的決定嗎?
不會!
即使是他,在遭受如此之大的折磨委屈后,只怕是一心只想著如何復仇,根本不會想著這其中可能會濫殺無辜。
對于常人來說,復仇的快感實在太過強烈,以至于有時會讓人忽略一些長久的利益。
深深地看了王煜陽一眼,他轉頭望向伊東來,手指朝著不遠處的戴麟指了指,意思很明顯:
你的人犯的錯,你自己處理。
伊東來自然是心領神會,同時心中怒不可遏。
右手一抬,滾滾氣血便凝聚在指尖。
狹隘通道內,此刻如有天雷長鳴。
將目光轉向身前的王煜陽,他面帶詢問之色道:
“公子?”
王煜陽揮揮手,語氣滿不在乎:
“直接殺了就行。”
聞言,伊東來目中殺機盡顯,手中滾滾天雷更響三分。
眾官員也很識趣,默契地在二人中間分出一條道來。
此刻的戴麟尚未從巨大的震撼中回過神來,雙眼空洞而茫然,不知所措地捂著自己受傷的那只手,呆楞在原地。
伊東來身形一閃,頓時消失不見。
一陣氣浪隨之蕩起,吹得王煜陽有些睜不開眼睛。
再次睜眼時,伊東來已站在了戴麟身后,而戴麟則是一動不動,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但在搖晃了幾下過后,他魁梧的身軀如同沙袋般直直倒下,再也沒了動靜。
而一眾官員見此情景,心中皆是有些五味雜陳。
畢竟是共事多年的同僚,如今卻是如此輕易便死在自己面前,難免會有些兔死狐悲。
但一想到自己全族都險些為他所株連,本就不多的憐憫頓時消散地無影無蹤。
戴麟倒下后,眾人便在伊東來的帶領下離開黑牢。
此刻真相已然大白,沒必要再于此地停留。
終于又回到了地面,王煜陽不禁深深吸了口氣。
冰涼的感覺頓時充斥了整個肺部,令他感到無比的舒暢。
黑牢地下的空氣過于渾濁,在里面待了幾日后他覺得自己的頭腦都有些混沌了。
作為殿下四公子的救命恩人,他自然是被請到了一座典雅宅院內。
將大小事務安頓好后,伊東來便識趣地帶著官員們先告辭,好讓他與林昭慶有個說話的地方。
有些好笑地看著逃命般離開雅宅的伊東來,王煜陽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當時在啟梁縣是這老頭將自己擊暈的,現在估計是怕自己記仇找他麻煩。
笑著搖了搖頭,王煜陽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林昭慶。
宅院傍山而建,此刻二人正站在觀景臺上,恰好將巍峨群山盡收眼底。
感受著迎面拂過的料峭寒風,他又重復了一次先前在黑牢內提出的疑問:
“當日在白沙城,朱運跟我說你死了?”
這話讓林昭慶感覺有些不好意思,苦笑了一聲,他看著面前群山:
“差一點。”
接著他看了王煜陽一眼:
“這本是燕王府中絕密,但對公子你沒必要隱瞞,只是請公子切勿外傳。”
在得到了王煜陽的承諾后,他便將當日在白沙城那間廂房中所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王煜陽聽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目光望向遠方,不知在想什么。
林昭慶面色凝重起來,緩緩道:
“此事影響過于惡劣,柳輕言與我共事數十載,王府內對他知根知底,但即使是這樣,最終仍是遭到邪教侵蝕,恐怕邪教在北境的勢力遠不及表面上看來這么簡單。”
“這一點,從此次悄無聲息間控制啟梁縣上也可見端倪。”
提到啟梁縣,王煜陽突然想到了當時晶石爆炸后升起的沖天光柱。
“啟梁縣...可有人幸存?”
一縣之地的百姓,被他一顆晶石炸上了天。
雖然說是無奈之舉,但畢竟人命關天,如此多無辜百姓死于他手,他終究是有些無法接受。
仿佛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林昭慶拍了拍他的肩膀,出聲安慰道:
“無人幸存。
但此事與公子無關。”
王煜陽心中一沉,沉重道:
“怎會無關?晶石畢竟是我親手引爆。”
林昭慶嘆了口氣,望向空中滑翔飛過的蒼鷹:
“公子宅心仁厚,令人敬佩,只是對于其中細節有所不知。
蠱蟲原蟲一經入體,便會沿著經脈一路潛伏至丹田處。
而一旦讓其扎根于丹田,那么中蠱之人便絕無生還可能,往往最后只能落得個氣血枯竭而死的下場。
就算好一點的,也將長眠不醒。”
將身子轉過面向王煜陽:
“所以,公子也算是幫助啟梁縣那些百姓解脫了。
不知不覺間灰飛煙滅,總好過作為他人寄生吸血的容器。”
聽他這么說,王煜陽的心里才總算是好受了些。
至少,這讓他覺得自己不是奪人性命的兇手。
此刻天空飄起了紛紛落雪,二人見狀便也離開了露臺。
一小塊血氣石被放置在火爐內與爐火一同燃燒,變成縷縷氣血飄散在空中。
這些氣血往往可以被武者通過毛孔在不知不覺間吸收蘊養自身,只是效率太低,尋常武者根本開銷不起。
看來這伊東來對自己確實是極為重視啊。
輕笑了一聲,王煜陽踱步邁入室內。
此刻早已有一青衣小廝送來飯食,餐桌上山珍海味應有盡有,甚至有些菜肴氣血之濃厚相較于氣血丹也不逞多讓,尋常人吃了怕是要立馬爆體而亡,也就只有武者才能消受得起這些大補了。
林昭慶也掃了一眼,跟方才宴席上的菜大差不差。
林昭慶先前已跟官員們吃過,滿桌的佳肴便也只有王煜陽一個人享用,這正中了他的下懷。
這幾日在黑牢內不見天日,戴麟連一口吃的都不給,若不是武者體質強悍,估計他都撐不到林昭慶來。
在王煜陽對面坐定,林昭慶伸手為自己斟了杯酒,接著便將朱運那封信箋從貼身口袋拿出。
“出行前,我家公子特地囑咐一定要將此信送至公子手中,本來此地事務處理完后在下還要前往長城一行,只是沒想到在此地便遇到了公子。”
放下筷子將信箋接過,王煜陽笑道:“看來我與朱兄緣分不淺啊!”
手一抖,信箋便被收入儲物戒中,信回去再看也不遲,先吃飯。
只是沒想到先前那只蠱蟲居然還在儲物戒中,信箋剛一被放入便開始揮動觸須靠近信箋,似乎是將信箋認成了食物。
王煜陽見狀連忙朝儲物戒內灌注氣血,將那只蟲子從其中丟了出來。
那伊東來也真是,這東西幫自己處理了不就完事了嗎?還留在我這干嘛?
坐在對面的林昭慶見此也是“嘖嘖”一聲,接著神識探出體外,操縱著氣血將大蟲牢牢壓制。
在宗師的威壓下,蠱蟲蜷縮在地一動不敢動。
“在下需帶此蟲復命,還請公子諒解。”
王煜陽對此一點意見都沒有:
“你早說嘛,你拿著就行。
對了,這還有個儲物戒,那個徐逢身上掉的,你要不也一起拿著?”
說罷,徐逢那枚儲物戒便出現在手中。
“哦?”
林昭慶緩緩接過,看了眼上面的缺口:
“有些損壞了,不過無妨,燕王府內有魯班大師的弟子,可以試著修復看看。”
“這么厲害?那你拿走吧,對了,那個徐逢是什么來歷你有頭緒嗎?”
林昭慶搖搖頭:
“徐姓世家在大乾內并不多見,徐逢跟我所知的幾個徐氏豪門都對不上”
雖然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但王煜陽還是不免有些不忿:
“也罷,估計是化名吧。
只可惜了我那張好弓!”
林昭慶聞言一笑:
“公子勿憂,我家公子可是往信箋中放了不少銀票。”
王煜陽搖搖頭:
“我倒不是擔心這個,只是如此好弓,估計有錢也難以尋得了。”
“公子勿憂,我此次來也不單單只是為了送信。
我知道一個地方,能讓公子獲得一張絕世好弓。”
王煜陽頭一歪,等著他的下文。
見王煜陽如此模樣,林昭慶有些故作神秘地湊近,朝著南邊伸出一指:
“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