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

里昂喃喃自語著，癱坐在椅子上，莫里斯也被這消息震驚地難以回過神來，最后他平復心境，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后，朝著墨菲和沙羅金問到：

“他現在……怎么樣？”

“死了。”

“在我面前死了。”

沙羅金的回答簡短而直接，停頓后他又補充道：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是啊……”

里昂的臉上帶著苦澀的笑容，他此刻才真正回過神來。

“沒有辦法的事。”

“我們不該奢求更多。”

“不過他在死亡之前，曾交予我們一項東西。”

“我認為這可能對你們來說意義非凡。”

墨菲說到，他遞出了手中那泛黃的厚厚書頁，此時莫里斯和里昂才注意到墨菲手中這一直被把玩的事物。

“這是他的實驗筆記。”

“或者說日記，更加貼切。”

莫里斯和里昂又一次對視一眼，片刻后他們顫抖地接過那厚厚的書頁。

“我們可以看嗎？”

“當然可以，這本來就是要交予你們的。”

墨菲篤定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里看吧，看完后我還有好多的問題想要問你們。”

說罷，墨菲和沙羅金一起站在一旁，看著這兩名變種人統領一起接過書本，翻開那塵封已久的故事。

懷著忐忑的心情，莫里斯深吸一口氣，用手指摩擦著那泛黃的封面，翻開了第一頁。

“十月二十五日。”

“父親餓死了。”

“我真是后悔，學的是生物學，而沒有去參軍。”

“這樣的話就可以搶一些食物回來了。”

“這是與其他殖民地失去聯系后的第二年，母星徹底成為了一顆孤獨之星，好像是又回到了前星際時代，那時候這顆星球上還有著農田，人們至少不會被餓死。

可現在真是不同，這里變成了一顆城市幾乎覆蓋星球所有表面的統一中心，原本我們以此為豪，但現在我只想痛罵那些做出這個決定的官僚們，我已經看到城市邊緣有人在破開混凝土，挖出土地，開始在上面種植作物。

這原本就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不是嗎？

往好處想，至少我還有一些知識，這足夠支撐我活下去了，畢竟我曾經師從科學首席，我可以當個醫生，嗯，相當不錯。”

二月三日

“母親也死了。”

“這次是因為疫病，長期的營養不良讓她無法應對這次突然爆發的疾病，我的診所幾乎每天爆滿，回到了原始年代的我們無法應對這種威脅，我甚至連做個小手術的條件都沒有。

我連母親的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回到家時我只看到了她的尸體，但我并沒有多少悲傷的感覺。

這是為什么？難道我已經習慣了死亡嗎？也是，對比那些被輻射折磨的半死不活的人和傷兵，母親至少還算是善終，沒有太多痛苦。

只是發燒而已，炎癥，放在之前就是一顆藥的事情，現在卻能奪走人的生命……”

“人類真是脆弱啊！”

四月六日

“北邊的軍隊又開始打仗了，醫院中傷兵的人數可真多。據說這次連核彈都用上了，他們似乎天生要為權利爭個你死我活。真是悲哀！曾經我們也是能觸及浩瀚星辰的文明，如今卻像原始人一樣在母星上對著自己的同胞揮刀。

在黑暗年代到來后（我們把這段時間稱為黑暗年代，真是貼切，就像是中世紀，面前沒有希望），軍閥和那些政客就像是瘋了一樣，為了能夠登上權利的頂端，他們連把母親賣給女支院都不在乎，只是苦了這些生病的貧民，我現在每天的日程都被給傷兵做手術占滿了，我有幾次都看著有些本來能救回來的人死在我面前。

我能有什么辦法呢？槍幾乎頂在了我的腦袋上，若是不服從這些家伙或許下一刻我就會被他們斃掉。”

“該死的時代。”

三月五日

“戰爭結束了，暫時。”

“我們現在的城市都變成了一座座巢都，是的，巢都，我們這樣稱呼它。”

“過度使用的臟彈污染了所有，東西，所有，該死！”

“不過往好處想，至少沒有戰爭了。”

“這片大陸上所有的巢都都被一個叫月球領主的勢力統一，據說他們是曾經的月球殖民地，我并不意外，在鐵心滅絕者的轟炸中母星被破壞的太厲害了，倒是那些太空殖民地保留下來了完整的工業體系，知識技術也沒有斷代。”

“月球領主用核彈驅逐了其他勢力……”

“他們現在成了操控一切的人，真是諷刺。”

四月三日

“又是四月，我討厭四月。”

“這個鬼月份吹的是南風，輻射荒原上的那些廢氣都被吹到巢都里來了，肺病和各種奇怪的病癥大規模出現，我簡直頭皮發麻，這些病真是出乎我意料的惡心。”

“我現在是整個巢都最有名的醫生，不少次有人勸我搬到上巢去，我并不想去那地方。”

“雖然那里空氣好的多，也沒這些奇形怪狀的病人，沒有路邊快要餓死的平民，也沒有草菅人命的黑幫。”

“這就是問題……”

“他們像蛀蟲一樣。”

六月七日。

“徒勞無功，一切都是徒勞。”

“這些病根本不是現在的我們能應對的，輻射，勞累，極弱的身體，下巢簡直是瘟疫天生的病床，這個病人我嘗試救了他三個月，什么都用上了，可他還是死了。”

“就算是在星際時代，就算我的導師親自來，都不見得能處理這樣的病。”

“人類的進化已經停滯了，我們的身體嚴格來說和還是猿人時沒什么兩樣，我們現在擁有的一切，某種意義上來講不過只是文明的回光返照，用石頭生火和用無工質飛船飛向太空有什么區別呢？都是猿人的智慧。”

“我們的上限被封死了，需要另尋出路，打破我們物質上的瓶頸。”

“真奇怪，這些觀點我之前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但好像有幾分道理。”

“是誰告訴我這些的？”

“腦袋里好像有某個聲音……”

“是不是這兩天我太勞累了？”

“不管了。”

六月十二日。

“上巢來人了。”

“他們邀請我去做他們的技術總管，掌管他們的基因實驗室。”

“據說是我的導師臨死前推薦的我。”

“真諷刺……在不需要我的時候他們怨恨我跟下巢的賤民打交道，不配和他們并列，現在卻像求著我去給他們搞科研？”

“不過……好像還是有去的必要。”

“我已經做不了什么了，我的學徒們已經能應對那些下巢出現的常見疾病，可對于那些疑難雜癥，我們還是束手無策。”

“我們需要提高，打破瓶頸，升華！”

“那里有我缺少的東西，據說月球領主們大力支持著這座實驗室，那里都是寶貴的科研物資，甚至有星際時代的高精尖遺產。”

“我要抓住這次機會。”

“就當是……為了人類的明天。”

“明天就動身，前途未卜啊。”

“只是可惜，現在好像沒有心理醫生這個職業了，不然我真的要去做一次心里咨詢，這些天腦袋里一直有聲音，我真感覺我精神分裂了。不過這好像也是好事，我的另外一個人格給了我很多靈感。”

“就好像這次。”

“我決定去做上巢那所謂的技術主管，負責幫月球領主做生物基因方面的研究。”

“腦中的聲音大笑了起來，他在喜悅著，不，是我在喜悅。”

“這會是一個正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