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林的目光越過匂坂，看向前方。

五十米開外的視野是一片濃重的黑色，宛如一塊深夜的幕布。

就算沒有諾瑪的提醒，他也能發現這個地方不太對勁了。

“前面有路嗎？”謝林開口問道。

“沒有，”匂坂忽然停了下來，然后指著自己的腳下，“但是這里有。”

謝林湊上前去，發現匂坂所指的地方是一扇十分陳舊的鐵門，上面附著的把手都滿是鐵銹。仔細一看，這扇門的大小設計得恰到好處，剛好可供一個人鉆進去爬上爬下。

“這是……”他不禁念叨了一句，“拿來干什么的？”

看著也不像是憑空生造出來的。

這扇鐵門要是出現在工廠內，恐怕毫無違和感，但這里是鐵軌旁邊啊！

“通往不存在世界的門扉吧，我也不知道會是這么個樣子，”匂坂一邊說，一邊試著拉開這扇門，“嘶……”

門扉紋絲不動。

“會不會需要鑰匙啊，或者是機關……”

謝林還在思考如何打開這扇門，然而，匂坂已經掄起了斧頭，舉過頭頂……

砰！

金屬與金屬之間的尖銳碰撞發出了蜂鳴般的刺耳聲音，與此同時，門扉與邊緣的連接處也被砸得粉碎。

謝林嘴角忍不住抽動了兩下。

太暴力了吧！

然而，當匂坂一腳將銹跡斑斑的鐵門踢到一邊，露出一條向下的幽深井道的時候，謝林也不得不承認她的方法很有效。

非常時期，當用非常手段。

砸個門也合情合理。

“這樣就打開了。”

話音剛落，匂坂就沿著井道內的鐵梯子漸漸向下深入。

“不愧是你，還挺……簡單粗暴的。”

謝林這樣說著，同樣也進入了井道。

撲通。

他聽見了有人落地的聲音。

謝林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因此，沒往下爬多久，他就發現這條井道不怎么深，也就二十米左右，很快就到了底部。

等他同樣跳到地面上的時候，匂坂開口了。

“這里就是‘不存在的世界’，那頭怪物的巢穴。”

“好臭的味道，到底多少天沒洗澡了啊。”謝林無奈地捂住了鼻子，“這地方看上去和地鐵站差不多，只不過裝修風格也太老了，就像是……三十年前。”

“中間的鐵軌也變成了一條血河……”

匂坂看著眼前一片猩紅的河流，從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幣，扔進了河流之中。

嘩啦啦……

硬幣一接觸血水，就冒出了一陣青煙，消失在了空氣中。

“好強的腐蝕性，”謝林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緊接著腦海中不由得產生了一個疑惑，“為什么站臺能安然無恙？”

“不知道。”匂坂搖了搖頭，“現在我們面臨的問題是，怎么到對面去。”

“到對面去？”

謝林隨即意識到了什么，環顧四周。

果然，兩邊的樓梯都已經被厚厚的鐵板封死，而且，從鐵板的縫隙之中流淌出來的濃郁的黑氣，讓他本能地感到心悸。

“這東西是什么？”謝林在心底問道。

“Ⅰ類高危險氣體……模擬結果顯示，以您當前的能量激發程度，三秒鐘呼吸產生的破壞力足以致死。”諾瑪回答。

“來源呢？”謝林追問。

“不明，但很可能與此處特殊空間的構成基礎有關。”諾瑪隨即說道。

這相當于什么也沒說……

“謝林，過來看看。”

聽到匂坂的叫聲，謝林趕了過去。

她不知什么時候進入了站臺盡頭的乘務室，仔細打量著三臺十分奇怪的“機器”。

“這是……他媽的什么邪門玩意？”

謝林懷疑地看著面前的一列“機器”。

說是機器，其實是三部公用電話，只不過呢……

——這三臺電話是“人”做的。

不過，只是十分像人而已，應該不是真的人。

應該……

撥號鍵在“人”的前胸，聽筒——準確來說，是一只耳機，對，只有一只，沒有另一只——則是掛在“人”的左耳上。“人”的面部則完全仿照了感染者的樣子，要不是這家伙一動也不動，而且看起來有著明顯的金屬質感，和真正的人簡直沒有什么區別。

“我是……神明。”三臺“機器”異口同聲，“虔誠誦念我的……名。”

說完之后，“機器”全都陷入了沉默。

謝林嚇了一跳，好在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應該是某種設定好的程序。

“旁邊還用血寫著使用說明，”匂坂又露出了一個嘲諷意味很濃的笑容，“真是太貼心了。”

“我看看。”

謝林把目光從“電話”身上移開，看向了它的左側。

透明的玻璃上的確用深紅的字跡豎排寫著幾行字，而且用詞和語法相當古奧，不像是現代日語。

翻譯過來的話，意思大概是……

“‘神明’會對你說謊。‘神明’態度模糊。‘神明’會告知真相。誰是真正的神明？”

匂坂將上面的字念了出來。

在最后的“神明”之上，用極小的字寫著【白晝之主】。

最后有三個疑似神明尊名的稱呼。

【白晝之主】

【深夜詩人】

【光暗指針】

謝林思索了一下，很快就有了一個猜測。

“這是要讓我們找出這三臺機器到底哪一臺對應【白晝之主】嗎？”

“應該是這樣，”匂坂握緊了斧頭，面露兇光，“喂，你這家伙還活著吧？”

“每臺……一個問題。是，否。”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兇相嚇到了，“機器”吐出這么一句話。

謝林攔下了即將動手的匂坂，上前一步，看向最左邊的“機器”。

“你代表【白晝之主】嗎？”

“我……不是。”

“機器”如此回答。

沒有觸發詞條，它說的是真的。

他將同樣的問題拋給了中間的“機器”。

“我……是。”

匂坂冷靜地盯著眼前的三臺“機器”，萬一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她都準備立刻動手。

然而，下一秒，“機器”的表現卻出乎了她的意料。

它一陣抽搐，面部表情極為扭曲。

緊接著，“機器”竟然用極其僵硬的動作，愣是做出了一個標準的土下座姿勢。

“我不該……說謊，請……爺爺原諒！”

說完，“機器”的眼耳口鼻瞬間噴出大量的血液，倒在了地上，再也沒了聲息。

謝林聽見了另外兩臺“機器”吞咽口水的聲音。

匂坂第一次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她看向謝林的眼神也多了一絲好奇。

“這是你的……能力？”

她頗有些不確定。

“算是吧。”謝林聳聳肩，“看來，我們已經得到答案了。”

詞條對“機器”有效，這就說明最后的那臺“機器”所代表的神明就是【白晝之主】。

“白、晝、之、主！”

匂坂站在右側的“機器”面前，一字一頓地念出了神明的名字。

“回答……正確！橋梁正在……升起！”

“機器”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盡可能快地說出了讓匂坂滿意的話語。

——她的斧頭離“機器”只有0.01公分，只要它說得再晚一點，就會步旁邊那臺“機器”的后塵了。

轟隆隆……

血河沸騰了起來。

正如“機器”所言，有什么東西正在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