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有一時怔住，緩緩說道：“我不知道，我只想找到大師兄，陪他喝些酒而已。”這樣總比在華山陪那一千來個“陌生人”要好不少。

可令狐沖究竟在哪里呢？顧芳當然不知道，此刻也只是陪陸大有閑逛，并未離華山多遠。

天實在很冷，他們在路邊生了火，正準備吃喝些東西，然后令狐沖竟來了，風塵仆仆，顯然走了許多的路。

未等任何人開口，陸大有搶道：“大師兄！你到哪里去了，還有，怎么不見小師妹呢？”說著已將一壇酒遞去。

令狐沖本來是板著臉的，此刻見到二人忽然又泛起了笑容，說道：“害，別提了。”說著接過酒，兀自喝了許多。

陸大有便不太開心，喃喃道：“如今大師兄有什么心事，都不跟我說了？”他這一貧，那猴兒本來在令狐沖的手下被摸，竟也忽然跑了回去。

令狐沖看了看二人，道：“怎么會，我當真說了，六猴你又該不高興了。”

陸大有此刻便已經(jīng)板起臉，憤憤道：“我明白了，小師妹去找林平之了！”

令狐沖喝著酒，點了點頭。

“唉，”陸大有忽又變得沮喪，囁嚅道：“也是，林師弟跟著顧師弟，武功實在進步很快，連師娘都贏過了，艾！要不顧師弟，你也教我兩招吧！”

“當然可以，”顧芳幾乎沒有思考。

“只是……”顧芳才發(fā)現(xiàn)自己簡直連一式劍法都不會，要怎么教呢？

“只是芳兒的劍法實在太高，沖兒，大有，先回來吧。”

顧芳三人并沒有見到人影，可誰都知道那是岳不群的聲音。

演武場上，人還是那么多，相對于陸大有的生怯，令狐沖滿臉的欣慰實在難得。

岳不群已來了，就在三人面前，柔聲道：“芳兒沖兒，去教幾手吧，他們就算是，就算是咱們?nèi)A山的外門弟子了，你們應(yīng)該明白。”說罷便已離開。

“意思是，咱們是內(nèi)門？他們只是掛名？”陸大有有些激動，有種莫名的驕傲。

“噓！”令狐沖趕忙制止道：“既然都是師父的弟子，咱們做師兄的，就應(yīng)該愛護他們，切不可搞什么高低貴賤。”

陸大有會有如此胸襟嗎？無人知曉，只是現(xiàn)在他得知自己乃是華山“內(nèi)門”弟子，身后有一千位外門小弟，便已經(jīng)飄然欲仙了。

他已看向顧芳，等待著劍法的教學，顧芳還在發(fā)愣，他對于岳不群的管理才能，此刻佩服至極。

如今華山派才像是一個大派，甚至像一個宗門，一千來人眼巴巴看著高臺上的顧芳令狐沖二人，等待著“內(nèi)門”翹楚的課堂。

二人各站一端，令狐沖小聲道：“怎么教？”

顧芳微微搖頭，道：“要不，你使一次白云出岫，然后我來破解，之后我刺幾劍，你再來破，怎么樣？”

“好！”

此話一落，令狐沖已經(jīng)拔劍，此劍招式簡單，要領(lǐng)在于虛晃而突刺，此刻又下白雪，令狐沖身姿不凡，一劍刺去，真好像云霧中穿出的山尖。

眾人看著贊嘆不已，他們也見其他師兄使出來過，可遠不是這般效果。

劍已近了，離顧芳還剩兩步之遙，他已拔劍。

“叮！”

何其精準，眾所周知，刺劍常用上挑來解，亦或橫擋，那已是對于劍客有極高的要求，而此刻顧芳卻是用刺，一刺恰好撇開劍刃，而沒有傷害令狐沖的配劍和他的身體。

“好！”

臺下只有叫好，陸大有這才感覺他與他二人的差距，似乎有一點點大。

“好劍法！”令狐沖贊嘆道。

“客氣了！”

顧芳說完，也蕩去一劍，乃是幻刃之法，本有千百個幻影，然后一擊斃命，不過此刻也只蕩出百十來劍，并沒有絲毫殺意。

眾人看著頭昏眼花，一時間只感覺臺上變出許多手，許多劍，令狐沖深知以華山劍法根本無法化解，只好悄悄使出破劍式，將其融于華山劍法有鳳來儀中。

臺上瞬間乒乒作響，電光飛濺，這才解去顧芳蕩劍，待二人劍招用老，顧芳及時收手，臺下已是喝彩不斷。

這種氛圍的確很好，他二人剛一下臺，便已經(jīng)圍著好多弟子，問東問西。

這些陌生弟子們欣喜不已，那種激動的程度，已完全不可能是看了一場比劍而能達到的了。

黃昏快來了，華山何其寬闊，此刻天邊昏黃，雪地上燃氣的百十堆篝火，更是無限紅光。

岳不群就在眾人之間，他看著華山如此，正放空視野，看著遠方。

另一處火堆旁，顧芳和幾位完全不認識的人坐在一起，烤著雞鴨，溫柔地問道：“兄弟們，你們真的是死士？”

有一人便哭了，他的皮膚黝黑，臉上已滿是皴裂，但卻眼神堅毅，怎么看都像是個硬漢，可此刻的確哭了，顫巍巍道：“二十年，自我出生二十年，從沒有人對我這樣問候。”他已接下了顧芳的酒，溫熱的酒壺。

顧芳環(huán)視四周，大家都略微低頭，低頭便表示同意，他們的身世，只怕想都不敢想的凄慘。

他將自己的銀票分出去四萬兩，雖然每人只能得到四十兩而已，可這也足以溫暖人心。

“你們現(xiàn)在，還受著別人的威脅嗎？”顧芳問向那位皮膚黝黑的男人。

他們搖了搖頭，道：“不，我們都是孤兒，主人將我們養(yǎng)大，現(xiàn)在送給了你，我們不過是物品而已。”他說的如此云淡風輕，也許他們從小到大，都不知道一個擁有正常人生的“人”，該是什么樣子。

“你們應(yīng)該出去走走，去感受世界的美好，去深入體會市井生活，大家都是二十來歲，不應(yīng)該這樣了了一生。”顧芳說完這些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實在沒有岳不群那般的領(lǐng)導(dǎo)才能，不過真誠，往往更加有用。

此刻天已極深，顧芳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紅黃的臉旁，早有上千雙雪亮的眼睛正看著他，岳不群也許早就離開，現(xiàn)在只有他身邊的火堆還燃著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