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這一點，周元益對譚福山的態度論仇人勝過父子。”
“若在往日，兩人中間隔著一道周悟恒，自是各不相見，可偏偏周悟恒閉死關了。”
“還有……”
說到這里，汪云山搖了搖頭，“譚福山太著急了。”
“十多年的隔閡，僅憑一袋白芽米，僅靠一兩句心里話，哪能輕易冰釋前嫌。”
“不過再如何鬧騰，也與我等無關。”
言罷過后，汪云山走向床邊，敲下一塊木板，從暗格中取出一個布袋遞給李方。
布袋入手，其間事物映入瞳中——
是一枚枚通體雜白，指甲大小，且蔓延著三道裂紋的丹藥。
“白芽丹，隸屬下品寶丹。”
“煉制時以三斤白芽米為一爐，經調火，融氣，收丹三步后，且在煉制成功的情況下，一爐可煉出三至九枚不等。”
汪云山話音再啟，解釋起白芽丹的來歷與作用，“其丹效正是精進修為，一粒白芽丹可抵三日苦修。”
“只不過我在煉丹一道上走的不遠，僅是一介丹童，加之以雜火代替寶火，煉制出來的白芽丹品相不佳，帶著斑駁雜色，相應的丹效也要低上三到四成。”
李方默默聽著，目光卻是久久盯在白芽丹的三道裂紋上。
遙記當初煉制潰氣散時，在粉末凝丹的途中也出現過這般一模一樣的裂紋，只是那裂紋是四道，且在第四道裂紋出現后，凝結的丹藥再次崩散成粉末狀。
“這是丹紋，丹成之際，裂紋自生。”
汪云山注意到李方的目光，又解釋一句，“且丹紋的數量正對應寶丹的品階，三為下，二居中，一當上。”
“至于丹紋超出三道者，當屬廢丹，于凝丹狀態崩散為粉末狀，化作那近乎雞肋的潰氣散，其作用與那外界的靈毒倒是有幾分異曲同妙之功。”
“多謝汪道友解惑。”
李方道謝一句，心頭不僅對寶丹的品階有了進一步了解，還對潰氣散的理解更深一分。
廢丹生廢毒，化作另類的靈毒，自然能潰散修士的靈力，但因其品階過低，廢毒能力有限，自然作用不到修為更高的修士。
隨后李方雙手一推，將手中的白芽丹推向汪云山，搖頭道：“三斤出一爐，且還是在成功的前提下，不知耗費了汪道友多少年的積累和心血。”
“這白芽丹太過貴重，我怕是承受不起。”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與汪云山不過三面之緣，談何這般情淺禮深。
汪云山卻是伸手一抵，不容李方拒絕，“李道友所言不假，這白芽丹的確是我與江老多年的積累。”
“但李道友也需明白一點，這積累哪怕再貴重，終究是要用在修士身上。”
“況且由李道友來服用，可比最初人選的包硬氣好上不少。”
說到這里，汪云山不由感嘆一聲，
“五位客卿，我與江老同氣連枝，譚福山一心向著周家，溫老看似不偏不倚，可只是口頭上的不偏不倚，落到行動上卻是偏向周家。”
“你看面對譚福山一心為子的意圖，溫老可曾拒絕過？”
“頂多在口頭上責罵一句，落到實際行動上卻是同意了譚福山的請求。”
“看一個人的立場到底如何，可不是看他說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汪云山目光漸冷，語音漸厲，“溫老跟我等不同，不是出身下九道，而是此方散修，被周家救下的散修。”
“嘿，這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幾十年的光景，怎的偏偏就只救下你一人，還是跟周家一樣的金根砥！”
此言一落，如狂風暴雨般在李方心頭掀起狂瀾，雙瞳驟縮下的驚語不竟脫口而出，“溫舟……是周家人？”
“嘿，誰能說的清呢？”
汪云山冷笑一句，“心頭清楚和表面糊涂可是兩回事。”
“再說了，周家對他可是一視同仁，可落不下什么口實。”
李方沉默不語，待數息后才緩緩不解道：“這般掩耳盜鈴，又能圖什么？”
“圖的可多了。”
汪云山陰沉的目光浮上一抹忌憚，“掩耳盜鈴看著是蠢，可落到實際上效果卻是出奇的好。”
“像是一顆釘子般釘在我等心頭，上不去，下不來，當真是如鯁在喉。”
“同時還能分化我等，那譚福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也就只有如包硬氣這般的鐵憨憨才不受其影響。”
“但包硬氣也不受我等影響，偏偏他又認死理，憑本心，誰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么逆天事情。”
“可即便如此，在你沒來到之前他已經是最好的人選了。”
汪云山嘆息一聲，“一是池淺廟小，大小貓就那么兩三只，不選他又能選誰。”
“二是白芽丹品階不高，作用有限。”
“放在煉氣前期的修士身上可一粒抵三日，可若是放在我這般煉氣中期的修士身上便只剩一半丹效，放在江老身上更是微不足道。”
“至于其三……”
汪云山頓了一頓，娓娓道，
“修仙界的基礎來自世俗界，那自然免不了世俗界的開花結果和腐蝕枯朽。”
“這一點哪怕是由寶田和靈氣一同蘊育的白芽米也免不了。”
“白芽米三年一熟，可保存十年，十年一過定當腐爛，最終淪為一地寶肥。”
“若是將其煉制成白芽丹，可在十年基礎上又添十年。”
“而我煉制的這袋白芽丹，其中最早的一批快要臨近年限，與其憑白浪費不如用在包硬氣身上。”
“當然……”
言至此處，汪云山話音一轉，笑道，“如今用在李道友身上更好上數分。”
“用的時候也是恰到……”
呼啦啦。
正當話語落下時，一陣寒風驟然大起，以青巖峰為原點向四周席卷而去。
一同卷向四周的還有紊亂的靈機。
讓周家人心頭炙熱的靈機，讓汪云山目光明暗起伏的靈機，讓李方無比熟悉的靈機——
仙門開，靈機亂。
正是下界散修登臨仙門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