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藥兒為紀曉芙施針，楊逍在一旁，厚實而滄桑的手，緊握著紀姑娘纖長而蒼白的手。

葉晚晴在外堂等候，身邊站著一個大約十歲的女孩。女孩明眸皓齒，鵝蛋臉白若凝脂，她疲倦的眸眼一直含著淚水，

“娘……娘……”

“小姑娘，你娘會沒事的。來，姐姐為你剝一橘子。”

葉晚晴照顧這個女孩，愛撫地撥弄好她的秀發，見她的模樣，竟與楊逍有幾分相似，

“你爹爹想必愛極了你母親？”

“娘被那個兇婆婆打死了。她為了救爹爹……”

“滅絕師太？”

女孩含淚點頭。

“為了門戶之見，毀掉一段愛情，和一個家。”

葉晚晴惆悵，雙目流轉，自憐自艾那段無疾而終的婚姻。

“你叫什么名字？”

“楊不悔。娘說，遇到爹爹，她永遠不后悔。”

葉晚晴一怔，內心不自禁為這癡情女子而感傷。女孩話音剛落，楊逍從內房走過來，聽到女孩這句話，心底靜靜地痛了痛。

“葉大小姐是天域宮少主，百草谷又是天域宮的地界。明教一直與天域宮水火不容，楊逍這次叨擾了。”

“楊左使客氣了。我雖是天域宮的人，但本小姐想救誰就救誰，想與誰交往就與誰交往。楊左使倜儻人才，葉晚晴與你相識，幸何如之。”

葉晚晴美目流盼，眼底浮現欣賞的神色。她一邊說，一邊靜靜地將茶盞沏滿茶水。

“多謝葉大小姐青睞。之前與宮主在淮水一戰，天域宮損失慘重，倒怕大小姐心有顧忌。”

“百草谷是醫人之所，若拘泥于江湖恩怨和地位關系，那世間豈非盡是狗眼看人低的醫者？江湖豈不是四分五裂，永無寧靜？”

賴藥兒也從后堂走出。他伸出疲憊的雙手，從袖中取出一藥瓶，

“這是我研制的九轉回魂。尊夫人能不能走過鬼門關，就看它的了。”

“多謝賴神醫。”

“爹，我可以去看娘嗎？”女孩跑到楊逍身側，緊扣他的手。

“走。咱們守著你娘，一直等到她醒。”

楊逍愛撫地摸她的頭，眸色頓時濕潤。

……

葉晚晴隨賴藥兒于藥房盤點藥品。

一進藥房，濃郁的草藥味襲入葉晚晴的鼻間，與醉人的香釀不同，它的味道苦澀、濃烈、陰郁。

葉晚晴走近，藥品柜的每一個抽屜前都有標簽，她緊闔雙眸，一一嗅過，

“桂皮、沉香、丁香、辛夷、當歸……”

賴藥兒贊不絕口，

“普天之下，除了少宮主，怕無一人可如此熟識藥物。”

“所以啊，有時候來跟你學習醫術。有時候，我很羨慕你……”

葉晚晴幽嘆一口氣，在一案前坐下，手托下顎，目光惆悵，

“行醫可以救人，可是，殺人的買賣卻是害人的。天域宮為爭江湖霸主的位置，刀戈從未止息。可是，我不想殺人了……”

賴藥兒遞過一盅藥罐，微笑，

“這人間芳菲送給你。這是我將結果的花瓣研磨三天三夜而制成，可解世間奇毒。別辜負了我的藥。”

“這是……”

“天域宮與明教勢同水火，不知天下還有多少無辜的血。大小姐行醫救人，賴藥兒當然要支持。”

葉晚晴點點頭。她平素與賴藥兒一起學習醫術，早已視他為無話不談的知己，而賴藥兒對晚晴，更持有一份難以言說的情，每每看到晚晴，他冷酷的眸色立即變得柔軟。

“楊左使自翊風流，江湖多少女子傾慕這位邪教的護法，沒想到，他竟然愛上一個峨眉正派女子，造化弄人……”

“楊左使是個癡情種……”

賴藥兒與葉晚晴又如同朋友一樣，交談起來便忘了時辰。藥房的窗紙，顏色漸暗，微光的影子逐漸氤氳，如同淡墨在暈染。

“喂，丁沖，你走慢一點，急什么？”

“王凱，你快一點。要是我和丁沖，早就到百草谷了！”

門外不遠處人聲愈來愈近，腳步聲愈發急促。

賴藥兒與葉晚晴對視，“有人！”

“看來，我這神醫又不清閑了。”

賴藥兒搖頭，輕拭雙臂衣袖，大步走出藥房。

……

廳堂上，兩名身束短馬布衣的男子，一個劍眉俊朗，一個眉眼俏皮，身旁還有一女子，一襲紫色的束腰長袍，與嬌俏的身形相襯，頗有江湖人的血色肝膽。

“幾位是？”

“你是百草谷的主人？”

賴藥兒點頭。

“我們受飛魚山莊莊主沈星南所托，向賴神醫求藥。”

“沈星南？我與他素來并無交往，我的藥，絕不給飛魚山莊。”

賴藥兒生性孤傲，從不給人留情面。

“飛魚山莊發生連環案，有多個武林高手相繼死亡，且死狀無一相同。”

“哦？”

“血刀門門主，神龍教，金風細雨樓，長空幫……眾多教派，除了明教，無一派幸免。”

那位英俊的丁沖，細數命案的被害者，全部是江湖各派的弟子，尤其是邪派損傷最重。

“看來，沈星南要怪上明教了。”

“所以，飛魚山莊和天域宮欲聯手，討伐明教，報仇雪恨。”

“是非尚未明，就如此大動干戈，看來，沈星南早就坐不住了。”

“沈星南野心勃勃，這幾年飛魚山莊與天域宮來往甚密，父親……父親的心也膨脹得很……”

“那幾位來此是？”

“我等路過飛魚山莊，見一樁樁命案，不得不查。這些人雖然死狀不同，但細看之下，有一共性。”

“哦？”

“他們并無致命的傷口，也無致命的中毒跡象。雖然有的像被掌力所擊，有的被劍刺出各種傷口，但無一例外，查驗不出致命傷。”

“無致命傷，便以藥物內功即可醫治。所以，百草谷最適合不過。”

賴藥兒立即判斷出來由。

兩名男子躬身行禮，“望賴神醫成全。”

“百草谷的藥不外借。”

賴藥兒毫不留情面，自行揭開后簾，走出廳堂。

葉晚晴見狀，招待三人入座，開始閑談。

“幾位雖然便裝，但談吐不俗，想來并非一般的過客。”

“葉姑娘言重。只是，人命關天，賴神醫他……”

“百草谷有百草谷的規矩。不能人人都來求藥，更何況，賴神醫與沈星南素來有罅隙……”

葉晚晴一邊說，正巧瞥見旁邊的紫衣女子，正凝目緊盯著自己，

“這位姑娘……”

“你是天域宮的少主？”

那女子面色微變。

“丐幫少主紫煙姑娘，是繼黃蓉女俠后，丐幫第二個統領丐幫的女子，葉晚晴今日總算得見。”

“丐幫是正派，絕不與天域宮的人交往。但此次關系武林存亡，紫煙見不得無辜的鮮血。”

“紫煙姑娘這模樣，看來忘不了老幫主的仇了。”

葉晚晴美目凝視，一眼望穿紫煙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