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你可別嚇壞了我那小徒弟。”鳳神說著，向他那小徒弟點頭示意。

小徒弟知曉其中含義，便退避一旁。

灼染走向離朱，緩緩道：“若如此便就能嚇到，他也不該做你的徒弟。倒是你，怎會……如此模樣。”

“說來話長，倒不如你自己看。”鳳神莞爾一笑道。

離朱看向她的眼神，總是那樣溫柔，又總是那樣的琢磨不透。

他總是這般，無論何事，都能裝作若無其事。

灼染就那樣怔怔地看著離朱，回想起過往。

只見離朱右手凝一訣，扶手揮袖，周遭變幻，皆化作燦爛星河，置二人于此結界中。

此幻術名為星河幻象，乃是鳳神離朱年幼之時所創，繁星盈盈，星河踏夢。

將世間星塵皆收于眼底，賦于此界。觀術之人可同施術者身臨其境，亦或者見施術者心中所想。

灼染看著周身之景，遙想當年，總能想起一些過往歡喜之事。又或許是此刻，她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一些不該忘記的事。

忘記了六百年前，她緣何至此。

“這星河幻象已有多年未見了，若非今日再見，都快忘了是何模樣。”她啟唇而嘆。

見她這般，離朱便開始挑逗道：“是啊，若不是你幼時總哭鬧著想去人間，或許這世間便沒有此術了。”

“可是那幻象里的人間，遠比我親眼所見，要好得多。”她眼中無悲無喜，又繼續道，“離朱，我好像……忘記了一些事。”

離朱終于沒了笑意。

他知她的憐愛之心，他懂她的無奈之意。

可是天要神憐憫，又要神無情。

六百年，太久，太久了。

離朱正欲開口，便聽見所顯幻象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將二人目光一道引了過去。

幻象之景是六百年前的天界，元始天尊玉清的議事之地——凌霄殿。

百鳥朝鳳，鶯歌燕舞。眾神落座，位于主位之人玄衣裹身，劍眉星目，面如冠玉，庭如滿月，同在座諸神暢談三界之事。

“是他?”灼染注視那面容良久，開口道。

“你見過他?”離朱倒有些驚詫。

自梧凰灼染入世以來，便一直駐足凡塵，掌死生輪回，就連離朱要見上一面都有些許難，更何況是開世之后的天界至尊。于梧凰灼染來說，諸神也不過是只聞其名而已。

“萬年前，不周山下青石鎮，妖魔橫行，燭龍為護神山百姓而身死，在抵御妖魔的一眾人里，我見過他的身影。”若非今日所見，她不會想到，當年的小仙君竟成了天界至尊。

“青石鎮。”離朱的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情緒，緩緩開口道，“倒是未曾聽他提起過。”

“離朱，你總算來了。”

二人望去，只見元始天尊玉清飛身迎上了剛入殿門之人，紅衣白發，此人便是鳳神離朱。

眾神皆立，同離朱行禮，齊聲道：“見過神主大人！”

“鳳神大人可叫我們好等啊。”坐于旁側著服華麗、頭戴金冠的男子一番別有深意的笑著說道。

那男子舉杯挑眉，墨綠色的眼眸緊盯著離朱，偏偏他又生得極美，與之行裝相配，好生奪目。

即便如此，離朱亦是溫和相對，向眾神回禮，“抱歉，突逢急事，便來得慢些，還請諸位見諒。”

倒是離朱身邊那位的臉色不見得好了，對著那男子一臉嚴肅地喊道：“蒼穹。”

聽這名字，倒是印證了灼染的猜測。魔，其本相丑陋無比，卻極重外表，善以假象惑人心。三界之中，能如此招搖之人，也只有魔神蒼穹。只是沒想到，她在人間的這些年，離朱竟同玉清如此交好。

元始天尊玉清轉頭又對著離朱笑意盈盈，“無妨的。”

邊說著邊拉著離朱往主位上走，與離朱一同落座于主位，舉杯相邀與諸神道:“今日天宮宴，諸君同聚一堂，是顯天下大和平之象，可慶可敬。此外，邀諸君在此，也是為商討三界之事。”

說罷，低頭看了看身旁的離朱，又繼續道:“自天界立界至今，三界共治，諸多事宜已成章法，借此機會，也是望諸位為天下共治建言之。”

元始天尊話音剛落，魔神便坐不住了，起身便說:“天君立界，本就是三界傳奇，更何況護這天下幾千年，人、妖魔兩界自是以天為尊。倒是這冥界，掌人之生死，卻又獨立于三界之外近萬年，怕是有些不太合適吧。您說呢，神主大人。”

冥界——生死之界，于鳳凰初生時立界，為天道而執萬物生死。上萬年以前，神、人、妖魔皆歸于一處，獨冥界而立，妖魔肆意禍害人間，不懼天罰，僅由兩位神主而鎮天下。后來，過了千年，一位白衣神君橫空出世，立三界而治天下，護天下平和至今，那位神君便是如今的元始天尊玉清。

凡塵之事未決，還有諸多疑點，冥界，離朱自然是不能給的，于是思索片刻緩緩開口道:“生死乃始終，為命格，不可擾，所知者越少越好。”

“大人大可與天君共治，何必這般托辭。”魔神目光緊逼，毫無退讓之意。

“魔神倒也不必如此咄咄逼人。”角落里旁觀的兩人，一人著藍衣，一人著白衣，藍衣那人竟為離朱開了口來，“冥界立界至今也從未出過任何差錯，神主大人如此，定然是有自己的考量，你不過一介魔尊，又何須多言?相較于此，我倒是更想和魔尊談談妖魔界的事。”

顯然，此話激怒了魔神，蒼穹指著他說道:“月驚重，你又算個什么東西，你以為你身邊多了個青丘狐族，我就會怕你不成。”

此話一出，月驚重正欲起身相對。

“都住嘴。”元始天尊玉清呵斥道，“本君邀諸位在此，是為三界。諸位如此，可有將本君放在眼里?”

“方才行事確有不妥，還請天君勿怪。”月驚重致歉行禮。

“你是……”離朱看向月驚重的方向。

月驚重愣了一下，回道:“回神主，在下妖神月驚重。”

離朱笑而不語，眉目微抬，示意月驚重身側之人。

月驚重頓住，略顯尷尬。

白衣男子見此，立即俯首答道:“青丘白狐黎澤見過神主。”

“青丘狐族成神不易，當慎言慎行。”離朱頓了頓，又看了看殿內諸神，緩緩說道，“神者，當為天地，為生民。”

玉清眉目輕顫，似乎想起了什么來。

黎澤再俯首答道:“黎澤謹記神主教誨。”

玉清拍了拍離朱的手，見離朱這般正經，不忍笑意，笑彎了眼，“好啦，好不容易才請來你這尊大佛，開心點。”

離朱點頭笑了笑。

凌霄殿，瑤池邊，靈姬奏樂，仙娥起舞，瓊香繚繞，瑞靄繽紛。一眼，天上人間。